“呵呵。”
世无常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当着大伙儿的面,责问你有否背叛世无颜么?”
“不知。”
“因为,在你取了金曹之命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最怀疑的人了。”
世无常拍了拍逝水的肩头,说道:“官兵们消息灵通,旁敲侧击得知我们运盐的事情,或者只是碰巧了守在这里,也有可能,倒不一定是世无颜的人走漏了风声,而且,就算是世无颜的人走漏风声,你这个新入帮的,现在也已经不是我最怀疑的人了。”
“多谢二当家的信任。”逝水垂眉,似乎世无常的话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倒没有欣喜若狂,语调中只是恰到好处的谢意。
世无常却摆了摆手,说道:“谢的太早了点,你不是我最怀疑的人,但是不代表我不怀疑你,刚才不当着大伙儿的面责问,是担心他们从此对你有戒心,让你在帮中难以立足。”
逝水抬起了眼眸,终于透出一点惊诧。
这个世无常,心机倒是蛮深的。
即便自己有意引来金曹,当着他的面斩杀了数名官兵,甚至斩杀了朝廷命宫,这人竟仍然对自己抱有怀疑之态。
这人私下里相询于自己,是不想自己新入帮,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成为被怀疑的对象,以后在帮中处处被提防,难以融入帮中。
呵,看来他对自己,已经有些兴趣了。
既然不能彻底被信赖,至少,还有来日方长的可能。
这么看来,速战速决,早日回无违庄与爹爹相聚这个念头,要先搁置在一边了。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单独相询你此事了吧?”
世无常似乎很满意逝水面上一闪而逝的惊诧。
虽然这个新入帮的人,手起刀落斩杀了官兵,毫无顾忌地取了朝廷钦差的命,但是他始终没有将过去和盘托出,而且他一入帮就碰上了这样蹊跷的事情,自己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不是朝廷派来的奸细,但他是否另有图谋,自己无法确定。
只是,他武功上乘,脑袋聪明,当机立断,出手利落狠辣,这样的人才,当然要留在帮中,哪怕他是个‘疑人’,自己也非用不可。
“逝水以后,定当为世无颜竭诚效力,不辜负二当家的处处着想。”
逝水了然世无常的想法,便双手抱拳作揖,语调铿锵。
“好。”
世无常伸手擂在逝水胸口,仰天大笑了几声,挑眉丢了一句话:“今日盐未运到,接下来几天之内,立时便又要再运一批。”
顿了顿,世无常看了一眼逝水的神色,又续话道:“让我看看,你的‘竭诚效力’。”
芦苇丛中的血腥味在江风中渐渐飘散开,仍然浓重,仍然经久不衰。
卷五 且尽欢—尽欢颜 第五章 夏日寻欢颜
扬州城内,远离闹市一处幽静的巷道,沿街空空落落的人气,寥寥无几的宅邸,独独在尽头处绵延了一座不小的别庄。
庄名‘世庄’,虽然不正大光明,肆意张扬,但细心打探之下,还是能知道,此处即为世无颜三大头目的住所。
与世无颜嚣张对官兵的态度不同,这处别庄落落大方,简约古朴,青檐白墙,黑漆大门,很是赏心悦目。
此时已是七月下旬,夏日愈发灼热,人都有了懒散之心,只欲混混而眠,施施而卧,半点不想多做动作,但是内院的书房里,仍然不时传来清脆爽朗的谈笑声。
“无常你好大胆哦。”
一个身着浅色锦衣的青年坐在书桌边,眉清目秀,圆圆的脸,调皮的眉,亮亮的眼眸看定了身侧正襟而坐的世无常,开口却是带着甜腻腻的嗓音,让人有种想摸摸他头的冲动。
正是世无颜的帮主,世有金。
“哪里。”
世无常知道世有金指的是什么,却只随口应出一声。
七月初三那晚的厮杀,金曹被逝水一刀毙命,留了全尸,世无常命投降的三五官兵,连夜将尸骨运到管家府邸的朱漆大门口。
第二胎此事便传遍了扬州城,百姓都说是金曹与私盐贩子争斗,结果被人斩杀致死,私盐贩子还嚣张地将尸体扔在了官府衙门口。
目中无人,可见一斑。
此番举动便像是往朝廷脸上甩了一个巴掌,比把尸体吊在城门口还要阴狠。
“二当家的做的对,否则官府的人怎么会心中战栗,让我们接下来的运盐如此顺利。”
说话的是坐在世无常下首的逝水。
确实如此,世无常放肆,金曹殒命之后,朝廷一时不及反应,扬州城内的郡守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再有所作为,故而几日后的运盐船一帆风顺,连巡检都不曾遇上。
风平浪静,行事顺利,世无常渐渐地就减少了对逝水的疑窦,运盐船抵达目的地的那日甚至将逝水引荐给世有金,与他私下里商议着,是否要将世无颜的第四把交椅留给逝水。
虽然升迁一事还未定下,但是逝水已然加入了三大头目的阵营,不仅在这三人的别院住了下来,还可以随意搀和进他们的谈话。
“说的也是哦。”
世有金点了点头,忽然拿起手中的折扇,使劲儿在脸边扇了扇,皱起秀气的眉头,忿忿地撅起了嘴说道:“真是的,热死人了,每年的夏天都那么长。”
逝水忍俊不禁。
世无颜三大头目都姓世,却不知是由血缘关系,还是从小的玩伴,亦或是志同道合的萍水相逢。
三个人年龄相仿,世有金稍稍年长,年近而立,但是生了一副娃娃脸,虽然处理事务井井有条,但私下里常吐出带着孩子气的调皮话语。
世有金大概是务工不好,所以畏寒又怕热,七月下旬的天儿,虽然是在别庄里,穿得也单薄,但是仍然额头见汗,燥热难耐。
世无常瞥了世有金一眼,伸手举起袖子,揩掉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而后捞过了他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脸边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