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贺赫赫正要说话,纳兰秀艾又道:“朕会让人以冰玉打造棺材,保他尸身不腐,快马加鞭送到京城,一路有诵经,又有护法,保管七日内送到京师,你看如何?”

贺赫赫便道:“那岂不是大费周章?”

纳兰秀艾道:“也还好吧,朕是一国之君,他是一国国丈。这点排场算得什么?你大可安心。”

贺赫赫才方休罢,只等那灵柩抬回京城。而皇帝并无食言,那灵柩确实七日之内抬回了,只在第六日晚上回的,因为太晚了,纳兰秀艾让别惊动贺赫赫,便在第七日早上,才命人传消息,让贺赫赫梳洗过出宫,往大学士府里去。贺赫赫出门自然坐的是璎珞华盖的马车,拉车的马儿还装饰得很隆重,宝石珠链都套上去了。

贺赫赫一看,想起自己参与宴会典礼时满头珠翠的痛苦,便悲悯地说:“你们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马儿的感受?”

仆人们便将马儿的装饰品拿了下来。本是小顺子现下叫“顺玉”的,名字改了本色不改,又满口“皇后真朴素”“皇后真爱护动物”的拍马屁。

贺赫赫又看了看那马车,因为是去办丧事,因此马车是蓝白的,前头也垂着大大的白玉玉璧压帘,玉璧下挂着精致的白色穗子,马车四角无不挂着素色的珍珠以及俏丽贝壳,马车看着虽素,却也是很华贵的,想来是纳兰秀艾特意吩咐的。

宫人移来一个木板做的斜坡,把贺赫赫连着轮椅顺着木斜坡往上推,另一个宫人打起帘子,直接将贺赫赫连人带轮椅推上了马车。马车既高且阔,贺赫赫坐着轮椅也觉得宽敞,长谣也进了这个马车,只在马车里备着的椅子上坐了。

沙青因在后面的小马车里坐,里头还有陪侍的蓼萧。沙青因问道:“小顺子……啊不,顺玉也在大马车里?”

蓼萧道:“是的。”

“她不过一个奴婢,现也配姓沙!”沙青因十分红楼梦泼妇风地啐了一口,“也在大马车里了,本宫倒要跟在她屁股后!”

蓼萧忙说道:“这算什么,她今日姓沙又如何,还不是个婢子。她就是坐大马车又如何,还不是去伺候人的。”

沙青因却冷笑道:“就是本宫到了皇后面前,也是个伺候人的。”

蓼萧只觉得沙青因品位越高反倒越难满足了,自然是越难取悦,只能挤出一个笑,说:“那君上就在这儿,让奴婢伺候岂不最好?”

沙青因却冷笑道:“你伺候我作什么?伺候得再好,也不及别人能认亲认戚的!再说了,本宫可是谨守纲常之人,就算他日让我怎么得意了,也不会那般羞辱门楣,让奴婢脏了自家的祖宗名牌。”

蓼萧只得说自己永远忠于沙青因,又永远谨守本分不敢奢望,如此那般,赌咒了一路。倒是前头马车比较和乐融融。长谣一边帮贺赫赫捶着腿,一边打着盹,倒是可爱。贺赫赫又与顺玉说:“现今停灵何处?”

顺玉答道:“便是在大学士府,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回去了。”

贺赫赫又道:“是呀……”贺赫赫不禁又想了许多,初重生回来的时候,他说话还带点现代广东腔呢,现在,他已经可以张嘴就来红楼腔,各种“忒”“啐”“如此”“巴巴的”运用自如。而且,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纯基佬、纯零君,完全的入乡随俗,倒像这边的人多些。不过说起来,他上辈子就是这边的人嘛,只是年纪轻轻就送了给河神罢了。

顺玉见贺赫赫面露愁色,便知他又为往事伤怀。她一路看着贺赫赫由吐槽受变成苦逼白莲花受,她也心里发苦的,忙说点别的引开贺赫赫的注意:“你可知,这个新任大学士也是刚封不久的。”

“哦?”贺赫赫愣了愣,道,“那是什么人?”

顺玉便道:“说起来,他也该叫您一声‘姥姥’。”

“姥姥?那不是女人才叫的吗!”

“女人叫‘姥姥’,男人叫‘佬佬’。”顺玉便用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立人旁的佬。”

贺赫赫道:“我这个年纪还能做姥姥了,所以他是亲戚了?”

顺玉捂嘴一笑,道:“这倒是个典故,您原不知道的。多年前来了一个人,对着先老爷张口叫太祖太爷地乱叫,先老爷吓了好一大跳,仔细归究起来,原来那人的祖太太与我们的祖爷爷是指腹的,因为不是同性别的,所以就结拜了,没结婚,算得上是义兄妹。然则那个义妹又有个堂哥哥,那个堂兄到江南捐了官,便在江南那边定了下来。那堂兄也勉强算是我们祖爷爷的堂兄吧!这人就是那位堂兄在江南的后代。他那时拿着个族谱,一个一个地给先老爷算下来,先老爷看的头都昏了,见他那么有诚意,就许了他江南属我们沙家的几亩地用。”

第109章

贺赫赫笑道:“先老爷虽然是个笨人,但心肠倒是好的。”

“可不是!他千恩万谢的去了,倒也不忘恩,先老爷告老归田到江南了,便住在农庄里。他也是仔细服侍。先老爷病倒了,他不换衣不闭眼地在床前侍候,在那边倒成了佳话。先老爷又说这人挺尽心的,又说自己的儿子都不在身旁,却也是发财的,不稀罕他那点家业,便把田产都许了给他,也让他姓沙。”顺玉顿了顿,道,“皇上得闻此事,知道那人是有功名的,便封了那人为大学士,还将大学士府邸赐了他。”

贺赫赫听了,也有些昏了,说:“我也不管了,他既然尽心服侍了老爹,老爹又认他,我有什么好说的!”

顺玉又说:“这不挺好的,沙家又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奴婢,这不足数,可又多一个大学士,却是喜事。”

长谣仍半睁半闭着眼的捶着贺赫赫的腿,却还有话从口中溜出:“你道是喜事?裙带做官的,做得好没人夸外家,做得不好,头一个要追着父亲这皇后骂。说的像是父亲拿着皇后印砸皇帝脑袋,逼他封官,然后又拿着宝剑架在官员颈上,逼他受贿。”

顺玉笑道:“我倒说,皇后的宝剑都及不上殿下的唇舌!”

贺赫赫心里想:自己身为皇后,母家的人当官也罢了,现在来当大学士的却是个关系说起来像绕口令、族谱数来横跨中华上下两千年的,难免招人非议。不过自己一早就被弹劾到满身都是子弹洞了,也不差这个。

马车辘轳缓行,许久停住了,又听得外头移那木板斜坡的声音,之后便是宫人掀起软帘,顺玉矮着身将贺赫赫缓慢推出帘外,马上便有宫人接手,推车到地上。贺赫赫的轮椅落地还不稳,就见前头黑压压的跪满了一地,拜了一拜,唤道:“叩见皇后凤体千岁,叩见清平王千岁。”

贺赫赫愣了愣,一阵子回过神来才说:“都自己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都起来吧。”

那些人便都谢恩平身。见前头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约莫三十四五岁,长得不算英俊,但总还精神,想必就是那位远到加尼福尼亚州的远亲了。那位仍拜了拜:“问佬佬的好。”

贺赫赫顿时觉得很尴尬:姥姥叫得那么溜!你以为你聂小倩?

“嗯哼,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聂晓谦,不过现在改姓沙了。”

“我去……我去里头看看。”我去,还真是聂小倩。

这聂小倩就引了贺赫赫一行人进屋到停灵处。沙大学士府上四处都长了白旗白缎子,虽然人多,倒是有条不紊,看来聂小倩还是个好使的人。贺赫赫仔细看来,说:“这儿的仆人都好眼熟,顺玉你看,岂不是以前那批?”

顺玉也讶然道:“果然是。”

聂小倩说:“学生不敢忘恩,又想秉持大学士的宽厚待下的遗风,便想办法将以往的人都凑齐了。虽然学生无能,不能凑齐,但也凑了个七八。倒是府里的装潢,都依了从前,不敢变更加减。”

贺赫赫四顾又说:“这倒是真的。”

顺玉也说:“学士大人极是个好人。”

聂小倩忙不迭说:“学生哪里受得起这声‘大人’?顺玉君既然顺着皇后入了宗族,那辈分仍大于学生,按理说,学生也该唤您一声佬佬。”

顺玉笑道:“折杀我也!先不说您是个有功名的,我是个奴婢,且说把我和皇后放在同一个辈分上,就是大大不敬。”

聂小倩赔笑道:“是极,是极。我一时失言。”

“你若看得起我,便叫我一声‘顺玉’,即是一家人。”顺玉嘴上如此,心中却暗暗笑道:我再也不敢称马屁界翘楚了,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