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咬咬牙,朝着澹宁居的方向眺望一眼,翻身下了马。
十四正要同胤禩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低沉哀戚的钟声。
一声接着一声。
有哭号的声音透过层层宫门,飘散过来,如泣如诉。
胤祉与胤禩也皆愣在当场。
一怔之后,胤祯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脚将拉锡灌到一边,大叫一声:“都给爷滚开,看谁敢拦着爷去见皇阿玛——”说罢拔腿就往院子里面创。
胤祉急得大叫:“狗奴才,都死绝了吗,还不拦着?”
话音未落,胤禩已经亲自上前,一把按住胤祯的肩膀,沉声道:“十四,不可在奴才面前失了身份,还不整理仪容,随三哥与我一道给皇阿玛磕个头。”
胤祯腮帮咬了咬,终是闭上眼睛解下披风与腰间佩剑马鞭,扔给亲随。
胤祉扫了胤禩与胤祯一眼,心中不快,但此刻钟声未歇,他也顾不得许多,哼了一声便抬腿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
十五以上的阿哥都以入了内殿,跪在大行皇帝御榻之前哭泣哀嚎,而往下的小阿哥们,也都在寝宫外跟着哭。
胤祉领着两个弟弟快步入了内殿,一眼便看见他们的阿玛僵硬得匍匐在御榻边,顿时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皇阿玛……”
胤祯也是僵在原地,这时才像是忽然清醒一般扑倒在大行皇帝榻前,哭道:“皇阿玛,儿臣不孝,迟来一步——”
胤祯一边哭,一边敏锐得看了一遍周围,并没有那个阿哥跪在首位上,莫不是皇阿玛他未及立诏便崩了?
于是他便哭道:“皇阿玛遗诏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愣,还真是无人轻耳听过遗诏。
胤禛也暗自皱了眉头,皇阿玛驾崩得急,只来得及向他宣布了口头传位的旨意,如今却是有些百口莫辩的意思。
正在这时,澹宁居的正殿大门打开,一直不见踪影的隆科多手捧明黄的匣子,与张廷玉二人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下,大步走了进来,口中呼道:“大行皇帝遗诏——”
一干皇子面色不一,都是一愣。但极快地反应过来,以胤祉为首按着长幼分封顺序三跪九叩跪好。
隆科多缓缓展开明黄圣旨,念道:“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这些话都是皇帝之前草拟遗诏时便说过的,不过润了些色,大同小异,因此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往下听去。
隆科多念到最后,放慢了语速:“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隆科多面目表情地念完之后,目光扫过地上跪着面色各异的一众阿哥,忽的生出一丝得意的错觉来,仿若自己便是那拥立新帝的首辅大臣、功在社稷。
当下他倒是记得张廷玉还揣着那纸诛杀自己的诏书,也就沉住气来,双手将诏书高高捧过头顶。
内殿里一片寂静,连方才哭号着的十五阿哥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哥哥们的后背,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