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飞艰难地回忆讲述着自己的事情,周围听的人都忍不住两眼发胀,两小孩倒是都麻木了一样,好像只是在阐述今天吃了什么,天气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那就是日常。
“这帮家伙,真是可恶!”白冰很生气,她撸起袖子握紧拳头,却忽然又想起陈齐已经死了。
她不禁觉得浑身一寒,因为方才那一瞬间,她心中产生了要是这群renzha死了就好了的想法。
容铮却很冷静,他看向一直把韩苗苗掩在身后的彭飞,忽然用严肃认真的语气问:“你们是怎么知道陈齐死了?”
彭飞闻言一愣,要说什么,身旁韩苗苗拉住他的手,韩苗苗被容铮吓着了,她两眼发红,抽抽噎噎的作势要哭,容铮皱眉朝她望去,她眼泪又收了回去,一抽一抽的打着嗝。
容铮没有停下来,又看向彭飞。
彭飞紧张说:“我、我……早上看新闻说的。”
容铮皱眉:“新闻只是报道在城郊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
彭飞顿时神情有些苦恼:“是我记错了,刚刚听周围人闲聊的。”
“闲聊?”容铮坐在桌上,手指屈起来在桌上轻轻敲了下,然后抬头看向他们:“是真的吗?”
那声很轻,但是彭飞却非常紧张,他像是被惊着了一样,朝后踉跄退了一步,不自觉低下头,小声说:“是、是真的。”
容铮沉默看着他片刻,然后他站了起来,长腿舒展迈开,一道长长的影子跟着他身后追逐来到彭飞面前,彭飞垂下目光,不敢看他,身子微微发着颤。
容铮声音很低:“陈齐死了的事情,除了警方没人清楚,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我……”彭飞不知所措起来,他低着头,脸色像墙灰一样惨白,一直重复着“我”字,但却不知道该后面怎么说。
“有三种人可能知道,目击现场的人,经手案件的警察……”容铮蹲下身,眼神平静,仰头看着彭飞的眼睛,“这两种人,你都没有渠道去认识,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彭飞艰难地找回四散的勇气,他问容铮:“是、是什么人?”
容铮的目光瞬间复杂起来,他一把握住彭飞纤细的手腕,沉声说:“是凶手!”
空气中忽然泛起一股酸臭味。
地上聚集了一滩黄色的水渍。
韩苗苗猛然夹紧腿,神色间慌张又羞耻,眼泪顺着她光滑的脸颊落了下来,而她下身穿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现在已经变成深蓝色,一切不言而喻。屋内一下变得安静起来,白冰没说话,她动作很快,迅速脱下外套搭在韩苗苗身上。
韩苗苗浑身颤抖的厉害,她努力克制咬紧下唇,小小说了一声:“谢谢。”
白冰看了容铮一眼,朝他摇摇头。
容铮抿紧嘴,他看着白冰把女孩牵着离开,女孩的步伐很慢,但她又想加快速度,让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现在没人想笑。
老张有些发愣:“这孩子她,难道……”
彭飞双眼发红,他用手臂狠狠擦了下眼睛,握紧拳头,朝容铮哑着嗓子喊:“是我,是我杀了他,不关苗苗的事!”
老张一愣,朝彭飞怒喝道:“你瞎说啥!”
彭飞却又喊了一次,这次像是下定了决心,闭着眼睛朝容铮大声呐喊:“是我!是我杀了陈齐!和苗苗没有关系!”
容铮眉头忽然一下就皱了起来。
……
……
派出所很小,所以厕所修在楼顶的天台上面。
韩苗苗一路走得很慢,她感到疲惫不堪,因为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shi哒哒的黄色脚印,黏糊糊的触感让她尴尬又难堪。白冰跟在她身后,但她装作若无其事,沉默的气氛在四周溢开,偶尔路上会撞见警察,但他们也没什么表情,像是什么也没看见,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韩苗苗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
到了厕所,白冰等在外面,让韩苗苗独自进去。
韩苗苗走了进去,她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埋在手掌里,难受地抖动了下肩膀。就在这时候,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韩苗苗的浑身陡然僵住,门开了,但是只被打开一条小缝,一条裤子被递了进来,然后是铁盆、毛巾还有热水壶。
这些是派出所的民警刚才给白冰的,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东西给了白冰后,就飞快离开了。
韩苗苗有些发愣,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感激望向白冰,白冰朝她柔和一笑,十分体贴的出去了留给女孩一个自我的空间。
白冰关上门,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哭声,那声音被压抑在嗓子里,想哭又不敢哭,透着极度的哀伤,白冰忽然感到了一丝凄凉。
这一幕在很多年前,也同样发生过。
这时候路过几名警察,他们穿着制服,交头接耳地商量着什么,让那副场景更加相似,这一瞬间,记忆忽然有些恍惚。
……
……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她站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当时的阳光很好,金色的光芒把整间屋子塞得满满的,却挡不住里面难以压抑的哀伤和痛苦,地狱里的恶犬正在低呜着咆哮,痛苦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身边站着许多皮肤颜色各异的外国人,他们有的穿着蓝色的制服,有的穿着黑色西装,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腰间都戴着装满子弹的枪,脸上的神色也异常凝重。
她身后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那个房间不大,只有七八平米,里面空空荡荡,几乎没什么东西,没有窗户,墙壁是冰冷的白色,靠着墙壁的地方有一张空chuang。
这是一间臭名昭著的折磨房,拥有者是一个四十多岁在社区乃至整个城市有着良好声誉的中年男人。
那个压抑痛苦的哭泣声就从她背后房间的正中间传来,和现在一样,那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那个女孩浑身chiluo,披着一件被他们带来的毯子。她的怀里一直死死地抱着一个幼小的男孩,那个男孩很小很小,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已经瘦脱了形,像是一具骷髅,身上的皮紧紧地裹着骨架,肋骨清晰分明的暴露出来,整个身子已经呈现死灰的白色,毫无半点生命的气息。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女孩执拗地抱着男孩,他们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半个月时间,但那备受折磨的半个月却残酷的像是一整年,到现在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