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深吸一口气,在红灯亮起时,焦躁地踩下刹车,闭上眼,疲惫地靠在方向盘上。
这时,车窗户突然被敲响,一个声音脆生生地冲他喊:“叔叔,买朵花吧!”
一只小手举着花努力朝离窗前伸展。
骤然被打断思绪,容铮瞬间回神,循声朝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又让他皱起眉。
这时候是红绿灯的间隙,这还没车门高的孩子正不顾安全在拥挤的马路中间穿行,企图向司机兜售手里的鲜花。
早八点不如晚八点,所有人都忙着上班,没时间娱乐,无暇搭理一个卖花小孩,只有容铮注意到他,开了车窗。
他想到了水鬼洞里的孩子们,那些孤苦无依的流浪儿。
这孩子却不是,他穿着合身的校服,背着书包,手腕上还有可以通话的儿童手表,他看容铮开了车窗,立刻喜笑颜开,用满是泥巴的双手举起花束卖力推销:“叔叔,我家院子里刚摘下的,可香着呢!”
闻言,容铮朝街边飞快地投去一瞥,昨天还郁郁葱葱的花坛,如今像被拔秃了毛的鸡,只剩下杂乱无章的一堆草。
很明显被某个熊孩子当作自家后院,直接给祸害了。
“你家种的?”容铮视线落回到男孩身上,冲他凉凉地开了口。
男孩憨厚一笑,露出两个白森森的小虎牙。
半小时后,容铮携着满车芬芳和空了的钱包来到了市局。
粘腻厚重的大雾正从城市边缘渗起,随着太阳的升起缓缓朝中心涌进,整座城市很快笼罩在雾气之中,像竖起的一堵结实的墙,把出城的路拦腰隔断,让本来不安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灰暗。
容铮看了一眼窗外雾蒙蒙的天空,几缕阳光挣扎着从雾中穿过,就像这些时日在真相和良知里挣扎的他们。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离开时情绪在崩溃边缘徘徊的周鹏,面对战友的背叛,网民的谩骂、市民的不理解,不知道市局那帮年轻的同事扛不扛得住。
作者有话说:明天周六按例不更新正文,只更新一章第六部吸血鬼番外,还有一章是关于怪物问题的解释,类似为什么一定要受害者选女人儿童,为什么都和xing有关系等等……因为寒武纪年作者有话说有字数限制,所以这段话只能设置成章节了,需要购买,没问题的可以不看,回头我会把怪物所有番外免费放微博的。
第601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七)鬼迷心窍
容铮有些担心地走下车,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被他忽略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市局大厅里十分嘈杂,涉案的,申诉的,找关系的,全挤成一团,但没什么用,职位在组长以上的都找不着人,连电话也不通。
容铮刚一脚踏入门槛,就被刑侦的同事拉住,一脸神秘地往他手里飞快地塞了张条,像极了演唱会门口兜售门票的黄牛,两只眼睛里写满了市侩,冲他催促道:“三号审讯室马上开了,赶紧赶紧,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
“……”
容铮本来面沉如水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僵硬,原地站了几秒,才低头看那张不知道哪张废纸上撕下的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大字 “入场券”,后面跟了一排小字“三号审讯室”,还郑重其事盖了个红章,像极了专门用来骗老头老太的讲座门票。
他突然意识到,有些担心纯属浪费。
“昨晚那事闹得,我们都担心再出事,所以私下合计搞了个这个,想着限制人员进出,格式还专门让小刘设计,怎么样,正规吧?”
“……”
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市局这群人可真是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趁着雷局和一甘领导不在,在市局里兴妖作乱。
容铮实在是一言难尽,这一瞬间,他连正规两个字都不忍直视了,实在做不到昧着良心闭眼夸,于是转移话题:“三号审讯的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夜探市局的赵处长 赵德平!”
……
审讯室内,赵德平自首态度不错,可能因为赵睿龙被捕的消息给他增添了信心,再开口时他不再遮着掩着,不仅非常老实地说了一串名单,还把手里掌握的证据也全交代了。
容铮进去的时候,赵德平正在回忆和赵睿龙的第一次相遇。监控室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人,除却市局自己的同志,还有省里的领导,也有许多生面孔,无一神情轻松,都格外肃穆。
其实按照规定,违*纪官*员应该被送往到检*察*院,由纪*委和检*察*院联合审讯。但由于这次情况特殊,不仅检*察*院一把手被抓,内部审*查也还没有做完,所以没法安排过去。
而且上面的人也担心夜*长梦多,万一让部分漏网之鱼趁机逃到国外,到那时候,不仅很难抓到他们,他们多年来窃取的国*有资产也会取不回来。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们在和时间抢人,所以把一部分人直接被安排在了市局,就近审讯。
市局的人显得很紧张。
这次涉*案的全是省里的官*员,都是一般小警员接触不到的“大人物”,因此审讯人员职位也不小。他们都刚从外省赶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火急火燎地赶上来。这些人里,随便点上一个人,都是圈内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
不仅如此,中*央*纪*委的人也在,以至于市局的那帮皮猴子收敛了一身的毛躁,难得稳重严肃起来,看起来居然也像个正经人。
至于那个刚朝容铮兜售入场券的同事,一进屋就不由自主被屋内凝重的气氛感染,脸色一变,直接来了个川剧的经典变脸,根本不用旁人提醒。他非常识时务地肃穆神情,而后拘谨地缩进人群里,还不忘拿出个纸笔做会议纪要,装得像个热心学习的好同志。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整个监控室十分安静,只有赵德平的声音透过音响在室内缓缓响起。
容铮一言难尽地看了一圈,突然神色一顿,在审讯人员里发现了某位熟人。
主持审讯的领导容铮认识,是三年前他的直属领导,之前一直跑一线,后来受伤调到临省,做了一把手,逢年过节两人还保持着联系。
他腿脚不好,一直拿手捶着膝盖。
那年他追击毒*贩,一把年纪了还不要命,居然用身体去挡这帮亡命之徒的车,差点就没命,是容铮把他从车底下扒拉出来。
他说过,干他们这行总要有点信仰,要那种不要命、一拼到底的信仰。
当时,他那满脸是血,却还笑出一口白牙的模样,被容铮一直记到现在。
容铮看了他一眼,没有声张,只是把手机调了震动,和近前的两个人点了下头算打招呼,最后在后排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到这个点,赵德平已经十分疲惫了。
他年纪不小了,养尊处优多年,身体机能早就退化,体力有限。
尽管很配合审讯,但熬了一夜,又加上情绪几次大起大落,到这时候,赵德平已经到达了身体的极限,说话也开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好几次记岔了涉*案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