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女病人的尖叫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她猛然睁开双眼。充血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就连虹膜都看不清了。

“……祂被自己的使徒出卖,被自己的同胞杀害。”

女病人幽幽地说。

“……祂四分五裂,从天空的最高处一直坠落到地底的最深处。”

她在说啥?诗歌朗诵?

段非拙感觉到阿尔抱住自己的手臂渐渐收紧了。少年惊恐地瞪着眼睛,就像目睹了世界末日降临在眼前一样。

女病人继续说“……祂诅咒那些背叛者,让他们永生永世无法感受祂的恩泽。”

护士推着一张放满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小车回来了。医生从中挑出镇静剂,抽进针管里,护士则训练有素地为女病人的手臂擦酒精消毒。

女病人望着针管,莫名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但是还有人在期待祂的回归。”

说完这句话,她脑袋一歪,不动了。

那抹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宛如一张永恒而诡异的面具。

医生将针管放回手推车上,摸了摸女子的脉搏,又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五月十六日星期二凌晨零点十四分。”他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报出了女病人的死亡时间。

走出医院时,段非拙双腿发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走下楼梯的。

女病人临终前那骇人的模样一直盘桓在他脑海中,仿佛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不,段非拙见过很多比那女病人发作更恐怖的画面——他可是连给人截肢都面不改色的无证黑医。可他一回想起那名女病人的模样,就感到一股无名的寒意袭上心头。

那不是对疾病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阿尔,”段非拙呼唤仆人的名字,“你说过,患以太病的人晚期的症状就是胡言乱语。刚刚那位过世的女士她……她也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你是指她临终前的那个样子吗?”

少年缓缓点头。“我爸爸临终前也是那样。”他哽咽了一下,“他的话我们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有点儿像朗诵诗歌。说完之后,他就断气了。”

林恩夫妇闻言同时身躯一震。林恩太太又开始掉眼泪。

“我苦命的女儿,怎么会这样……”她的手帕已经湿透了。

林恩先生方才还对医生信心十足,可现在他也成了一个怀疑者。亲眼目睹一名以太病患者的死亡极大地冲击了他的世界观。

“要是医生治不好路易莎怎么办?”他喃喃自语,“要是他们能治好,那位女士就不会死了!”

林恩夫人一把抓住阿尔,仿佛把少年当成了救命稻草。

“孩子,你对以太病懂的比我们多。路易莎真的没救了吗?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想试试!你爸爸都看过哪些医生?吃过哪些药?我们不怕花钱,只要有效,哪怕金山银山,我们也愿意出……”

“夫人,我要是知道,我爸爸就不会死了。”阿尔阴郁地说。

他转向段非拙,递出一个求助的眼神,像是在问您是一位伟大的秘术师,无所不能的交易行主人,连您都没办法吗?

第四十四章 美丽盖亚

段非拙摇摇头。阿尔只能长长叹息。

他们把失魂落魄的林恩夫妇送回家。段非拙实在不放心他们夫妻俩,总害怕他们会做出什么傻事。

这一夜,段非拙彻夜无眠,直到天快放亮时才浑浑噩噩地眯了一小会儿。可没睡多久,他就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路易莎浑身布满鲜红的纹路,双眸溢血,微笑着唱诵无人能够听懂的歌谣。

段非拙直接被吓醒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到起床的时候了。他无心再睡,干脆下床洗漱。

“小子,你今天格外勤劳啊。”段非拙洗脸的时候,听见石中剑大惊小怪地说。

“反正也睡不着。”段非拙咕哝。

“担心那位小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哦,天呐,你是不是对林恩小姐有意思?咯咯咯,多么幸运的人儿!’”段非拙模仿石中剑那鸡贼的语调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石中剑震惊。

“跟你相处久了,已经对你的脑回路了如指掌了。”段非拙翻了个白眼,“对了,你和约瑟夫叔叔共事过那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治疗以太病的方法?”

“我要是知道,岂不早就用这个方法发家致富了?还用得着在这儿受你的鸟气?”石中剑挖苦道。

“可你只是一把剑啊,要怎么发家致富?”

“……对哦!”

段非拙又朝天翻了个白眼。

阿尔很快来了。他带来了新鲜出炉的烤面包作为段非拙的早餐。从他眼睛下面的那一团乌黑来看,他昨夜也没睡踏实。

经历过昨夜的一切,现在又得一大早去上班,段非拙的脸色就像死人一样。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打工人们一到工作日就会面如土色了,实在没办法对“上班”这种事抱有好脸色啊!

今天他是除了艾奇逊小姐之外第一个到达办公室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一进办公室就听见了艾奇逊小姐敲打键盘的声音。

……这女人,该不会真的住在办公室里吧?

段非拙伸长脖子往艾奇逊小姐的工位后看了看,想找找她是不是在哪儿藏了睡袋,结果一无所获。

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继续昨天未完的工作。他每打完一份档案,艾奇逊小姐就会给他一份新的。异常案件调查科似乎存放着无穷无尽的档案。

不多时,z走进了办公室。他在段非拙的办公桌前停留了一瞬。段非拙以为他在监工,急忙加快打字速度,打字机被他按得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犹如疯狂倾泻的子弹。z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