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庭弯起眼来对他笑,燕慈不理他,低头喝茶,轻轻吹散茶叶,饮一小口。
“那我先躺会儿……”李若庭无奈地嘟囔一句,转身躺上木床,他走到山腰上就花了近一日,累得半死不活。
“啪!”
清脆一声,茶碗被燕慈摔了,四分五裂,黄绿色的茶叶零星散了一地。
李若庭惊坐起,看看地上的破碎,又看燕慈,默不作声地起来把茶碗收拾好扔角落里。
“你心中有不快?”燕慈面无表情地问他。
李若庭点头,振振有声道:“有!你不该把我的那床被子换了,再旧也是我自己缝出来的!我为了它被针扎了不知道多少次!”
燕慈怔住,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少年李若庭抱着胳膊发抖抱怨为什么没有厚被子睡觉。
他扔了几件他的外袍给李若庭让他自己缝。
李若庭缝到瞎了以为自己要在冬天来临前种棉花做棉被时,燕慈去山下给他买了一些棉花,他把被子塞得鼓鼓囊囊抱在怀里表示三天不下床了。
燕慈心底期盼他说他再也忍受不了,忍受不了一个暴怒无常的师父,一个疯了的师父。
期盼他说他李若庭再也不是燕慈的徒弟,而燕慈,也配不上做他的师父。
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成为彼此的羁绊,李若庭去过他该过得人生,而他,在这山中死得时候即使再疯魔痴傻再不像人,也不会被人知晓。
李若庭不说,那他来说。
心底积攒了千万句绝情的话语,狠话本是快意至极,到了嘴边滋味却成了极苦,苦得张不开嘴。
燕慈不知怎的,心软了下来,连声音也轻了:“是我不对。”
狠话没说出口,这一句不仅不重,还轻的像根羽毛,让人心痒痒。
李若庭笑眯眯地躺回床上,“我醒来时有晚饭的话我就不跟师父计较了。”
他故意重重叹口气抱怨,这新床也不如原来那张舒服,一股子新木头味。
抱怨话没说几句,木床那边就静了下来,细听有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李若庭被一阵肉香味叫醒,石室中用来生火的墙洞里已经架起一串烤肉,烤肉呲呲响个不停,把李若庭的肚子也唤醒了。
火燃得正旺,石室中温暖如春。
燕慈静静坐在桌旁,手中捏了个酒杯,似乎在想些什么。
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下,只有几缕不安分地落在侧脸,温暖的火光把他线条清晰的下颚柔化了几分。
在李若庭眼里,燕慈是一棵树,长在天寒地冻的高山上,他是一株藤蔓攀上去想藏这棵树下,冰冻的叶子和树干把他冷到叶子卷缩,他却从不觉得这是树的问题,他捂呀捂呀,把树身上骇人的冰块捂化了,发现这树不仅让他藏,还分给他养分,教他如何也做一颗高大的树。
大树不知道,他永远也成不了一棵大树,他习惯了依赖,习惯了缠紧在大树身上,现在要把藤蔓扯开来,只会扯断他的血肉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