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归说声:“谢谢杜总的时间。”便拿起记事本,走出了隔间。
此时,空旷的办公区里,只有程归那一排的上方还亮着灯。脚步有些飘忽地走回到位置上,程归觉得心里好乱。本来是自己受到了委屈,心中囤着一个营房的正义战士,在进入杜总的隔间时严阵以待,结果却没迎来预期的正面交锋。
而且,更糟糕的是,在杜总绕来绕去的太极中,程归心中的营房里已经混进了不少敌军,让他此时难以清晰地认清敌我。
杜总真的那么重视他吗?杜总真的那么关心公司吗?真的是自己没能胜任mt的身份吗?每一个问题,都像露出海面的浮标,不停晃动着,没个准头。
准的是:他的评级,看来是没有了复议的可能。
那么,自己就被落实成了最后一名。
想到这,程归不争气地察觉到眼底有一点点热。原来,最后一名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原来,竞争是这样一件残忍的事。而竞争是从学前班就开始的,只是他一直站在前茅,没有切肤领略过。如今,一切似乎都要倒置过来了吗?
意识到自己在放大痛苦,程归适时打住思绪。他是一个有自愈自知的恒温动物,不是任凭外界温度摆弄的青蛙。如果此时摔掉一只显示器,能让心情立刻好转,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但是,他现在乱了阵脚,一时分不清什么是要坚持的,什么是要反抗的。
然而,杜总至少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程归在偌大的上海,实则孤身一人。而远在澳大利亚的女友,不过是婉拒同事介绍对象的借口。程归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只用了几秒钟,就从头翻到尾,之后又回到第一个号码,按下去。
走到空荡荡的楼梯间,电话才接通。
“喂,爸,在忙啊?”
“刚才有点儿忙,”程爸在那端呵呵笑了下,“今天想起打电话啦,没跟朋友出去玩?”
程归这才记起,现在是平安夜啊。
程爸注意到程归的停顿,似有点儿不对劲,忙问:“怎么了,有事?”
程归如实说:“是有点儿烦心事。”
“给爸讲讲,哪个龟儿子欺负我儿子了。”
听到龟儿子,程归无奈得想笑,他爸骂人总喜欢用这个词,也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里就有个同音字。
程归在电话这端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有些事情搞不清。”
“咋的呢,是啥样的事?说给爸听听,爸一定支持你。”程爸的语气关切,又隐隐透着几分好奇与期待,仿佛他心中早有所料定,而且还一直准备着替儿子出谋划策。
然而,对于自己成为最后一名这件事,程归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打电话前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老爸一向乐观,想让他用正能量话疗一下,此时被问住,只能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工作上的事,和别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错了,或者错了多少?”
程爸猜测道:“领导让你做假账?”
“没有。”
“让你行贿?”
“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