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最烦作别,动辄哭哭啼啼,有损本太子勇武形象。但我想,往后长久的年月我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姜行正,又有些心软,他贱归贱,怂归怂,总归多年交情。
等我到膳房姜行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在膳房窗屉上戳了个洞,撅着腚往外看。
推开门,我看见他的装扮,穿了身墨绿色骑装,腰上围着个大包袱,脖子上还缠了个,活似逃难。
我笑他,“少爷这是被哪位相好的撵出来了?”
姜行正拽着自己腰上的包袱,语调听起来很低沉,“我也要去……”
你也要去?我听得快气笑了,你也要去,他也要去,一个个的都把龙潭虎穴当桃花源?
“你爹知道吗?”我问。
姜行正最怕他爹,姜公行伍一辈子,用命去拼勋爵,万般艰难拥有如今的地位。可惜虎父出了犬子,姜公过刚,姜行正过柔。姜行正他娘生他时难产,他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她娘自然千疼万疼,将他生生养成了女儿性子。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爱在家和姊姊妹妹们嬉闹。加上常年服用大补药,姜行正幼年时体型肥胖,在男子俊逸清瘦为美的雍朝更不受人待见。
我初见他时他正被人围着扔石头,他蜷缩在地上既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口,嘤嘤呜呜像个娘们。
我那时刚当上太子,正是意气风发,自以为秉持天理公义天底下所有不平事都归我管,我捏着拳头冲上去替他打了这一架。
从此以后我多了个尾巴,不对,胖尾巴。
姜行正如今已经看不出幼时的影子,他的五官浮现出姜公的轮廓,他终于像个男人。
“他知道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我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姜行正攥紧了自己的包袱。
“姜公!”我看向窗外故意喊道。
姜行正瞬间奓了毛,一扫豪迈气概连蹦带跳地躲在我身后。
过了会儿,姜行正探出脑袋,忿忿道:“你诓我……”
我失笑,“不怕?”
“当然……”
我打断他,“姜远。”
姜行正沉默地和我对视,他的脚和地面长在一起。
“姜远,你不能去。”我冷静地告诉他。
“留在沛都,替我照顾我娘。”我后退两步,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