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睡梦中外头一阵喧哗,陈查有些惊醒看怀里的靳海棠沉睡着不想高声唤人,正要抽身起来,外头校尉急喊:「爷快醒醒,西北角粮仓着火了。」

刚运来的粮草若是烧尽了,可不是小事啊,十万大军吃什么。陈查忙抽出胳膊,匆匆穿上衣服奔出帐子去,对校尉说一声:「我去看看,你们俩别乱。」

眼看着西北角腾腾的火光,浓烟滚滚得冒出来,半边天要烧红了似的,士兵们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救哪里好,都往粮仓那儿跑,不一会儿韩重亲自带人过来,所有大将都出来了,水龙队组织起来,一桶桶一盆盆的运水,连高桐都带人站的远远的看,韩重慌乱中看见陈查在人群里呼喝,对着乱作一团的士兵左踢一脚,右拍一掌的,韩重皱眉让人把他叫过来。

「你在这里,谁去看守靳海棠,嗯?」韩重厉声问。

「我安排了校尉了。」陈查忙说。

「赶紧回去,出了事,唯你是问。」韩重低声吩咐陈查,陈查看了眼火光,往自己营帐里去。

陈查刚走,帘子一开,一个校尉拖着门口看守的两个校尉进来,那两个人昏死在地上,靳海棠看他,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楚面孔。那人打量他一眼蹲下去剥那校尉的衣服,上前把衣裳扔到他怀里说:「赶紧换上,趁乱,走。」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说话不清楚。

靳海棠忙起身穿了,身上紫红一朵朵的,脸不由得一红,背过身去。等靳海堂换完了衣服那人把地上一具昏死的光溜溜的校尉拖到榻上,盖上被子,跑到门口掀帘子看外头无人招手让靳海棠跟上,四下里钻黑影往外溜,偷了匹马牵着,悄悄潜到军营门口,蔽在一个营帐后,回头拉下面纱,藤盔压得低低的,露着鼻子以下,普普通通一张脸,对靳海棠说:「我把营门口的人引开,你见机行事,出去后要往哪里走,自己看着办吧。」

靳海棠刚想问他为何要救自己,他已经窜出去,嘴里含糊着冲营门站岗的士兵大呼小叫得喊:「快去啊,粮仓火太大,元帅说救火要紧,快。」守门的十几个人犹豫了下,为首的虽然觉得不妥,可是元帅有令也不敢不听,安排了四个人留下,带着其余的人向起火的粮仓奔去,那校尉上前,把四个人叫拢在身前,低声说话,没见他如何动作,只见四个人软软地倒下,那人回身冲黑影里的靳海棠一招手,靳海棠牵出马来,翻身上去,虽然屁股甸在马鞍上疼,也顾不得了,摘下马鞭,猛抽,马儿四蹄翻飞,奔出营去,擦身之间,靳海棠还不忘冲那人抱拳,刚想说声,救命之恩,日后容报,那人已没了踪影。

靳海棠没命的奔出南越军营,跑了十几里路,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回到骆野营中最是安全,当下不作他想,直奔北晋军营。

帘子一掀,陈查帐中又进来两个黑衣人,眼见榻上一个人趴在那里侧头冲里,露着肩膀盖着被子,两人眼神儿一对,上前,把人一翻,不由得吃了一惊。一人低声说:「怎得是陈查的贴身校尉。」另一人低声说:「搜搜看。」两个人转了一圈就发现木榻下头还藏着一个校尉,都昏过去了。一人道:「被人先下手了,赶紧回去复命。」他二人又把人原样摆好,溜了出去。

陈查被韩重喝回,慢吞吞的走回营帐,一看门口没有人把守,心里突突的有些跳,在门口静了会儿,掀帘子进来,一看他盖着被子还躺在榻上,心里竟有些许失望。走过来,嘴角轻笑说:「莫不是真的欢喜被我上啊。」说话间已看出不对,榻上的人肩膀粗黑,头发梳着发髻,不是靳海棠的一头漆黑的青丝,掰过身来一看,是自己的贴身校尉,陈查龇着白牙笑骂:「也不傻嘛。」

靳海棠远远的看见北晋军营,不知怎的脸上凉凉的,驾着马飞奔过来,守门的士兵看他身穿西齐的军服,挥枪堵在营门口。靳海棠「吁」一声勒住马,定定神大喊:「我是靳海棠,快快开门。」

天冷风大,南越军营里忙到天亮才止住火势,火借风势,粮仓烧得殆尽,个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空气中散发出不算香喷喷的干炒豆子的味道,小江也来灭火,在韩重的嘱咐下却不敢施展武功,趁乱听见豆子被火烧得「噼啪」爆开,便捡些吃,味道还不错呢,及得扑灭了火,怀里揣了一大把,和众人一起站着看焦黑的粮仓,时不时地偷拿一把闷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嚼。韩重的脸色阴沉,身边站着耷拉着脑袋的陈查。

帅营里站满了人,连阿青和阿夺也来了,阿夺穿戴整齐,这几天里脸上的红线淡的几乎看不见了,他一进帐子,先把帐中的人打量了一圈儿,人人都是心头一跳,觉得他看得是自己,随着他脸上的轻笑,不由自主地也笑了。

陈查被打晕的贴身校尉在他授意下俱说是被人打晕是谁没看着,那守营门的士兵倒是看见了可找遍了整个军营,竟没找到那个长相普通的校尉。韩重还待要查问,「查什么查?一定是他做的。」高桐一指站在角落里的阿青,「他口口声声要你放了靳海棠,说要带他走,元帅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不是我。」阿青喊一声,接着昂头傲然说:「不过,海棠走了,我很欢喜得。」阿夺轻扯他袖子,低声说:「你莫要说话,越说越错。」阿青听他的,闭紧了嘴,却一脸的无惧。

「你说不是就不是嘛?试问这军营里除了你还有谁和他有交情,哼。」高桐冷哼,对韩重说:「虽然是故交的徒弟我知道元帅明察秋毫绝不会偏袒他。」

韩重看了高桐一眼说:「本帅自有分辨,阿青昨夜里失火时你在哪里?」

「我在帐中,和阿夺一起。」阿青说。阿夺紧接说:「他睡得很香,我可以作证的。」

「呵呵,你当然替他作证了。」高桐眼里冷笑说:「你二人来历不明不白,这个小的又在北晋军中待了两年,装神弄鬼的,说不定是北晋骆野的奸细。」

「你胡说。」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一个是阿青,一个是站在韩重身后的小江。阿夺冷眼看着高桐。

「我胡说,呵呵,你们鬼鬼祟祟得来了,谁也不知道来历,还有,元帅我倒不知道,你的贴身校尉和他们也是旧相识啊,怎么现在这军中连个小小校尉都可以呼喝本相嘛。」高桐语气更重,咄咄逼人。

韩重一笑说:「我的人我自会教训,不劳高相,不过这个私通北晋的罪名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

「真凭实据?!你只问他,这两年多是不是和靳海棠同出同入。」高桐指着阿青说,转手又指着阿夺说:「还有他,是不是在北晋军中待了两年,我的人可是查得清清楚楚。」高桐拈着白须说。

帐子里的众人都看阿青和阿夺,阿青倔强起来,大声说:「是又怎样,我们不是北晋奸细。」

「那,他们亲口认了。不是北晋奸细,你会如此护着靳海棠?!哼,人肯定是你放走得,你一听要用他胁迫西齐,就放火烧了粮仓,趁乱放了他,是不是?!」高桐厉声问,大喝一声:「来人那,给我把人拖出去斩了。」

「慢。」两个人说话,一个是韩重,一个是阿夺。

「高相,这样处置太过草率。」韩重忙说,「如果真是他们,他们也不会把靳海棠带回来了,本帅担保绝对不是他们做得。」

「北晋奸细?!这个罪名可大了。」阿夺轻笑一声说,满帐的人都看他。阿夺走出来,一头青丝用缎带束在脑后,歪着头打量了下高桐,说:「你这个老头有意思,这么着急想我们死啊。」

高桐冷哼一声说:「本相不和黄口小儿理论。」

阿夺展颜轻笑,一时帐中人都觉眼前光华闪烁,满帐生辉,连高桐心中也赞叹,阿夺笑完说:「我若是取了骆野首级,攻下峦州,你可还说我们是北晋奸细吗?」

帐中人交头接耳,韩重喝到:「你莫要乱说话,军中岂可儿戏。」

阿夺对高桐说:「对了,他才是元帅,我只和他说话。」转身走近韩重说:「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冤屈了,军中无儿戏,我和你立下文书,如果三日内取不来骆野首级攻不下峦州,我和阿青的人头就交给你,如何?」他晕生双颊,容颜不可鄙视,可言谈间却是生杀之事,让人心里恍惚间又有些凛然。

「好,本相作证看你们两个小儿如何成事,来人,笔墨伺候。」高桐唤人。见阿夺主意坚决,韩重无法和他辩解,心里烦乱,万一有什么事如何向小江交待,转头看身后小江,却睁着一双春水大眼,满眼俱是兴奋激动的神色。韩重叹口气,心想,他哪里会怕呢,心里不定怎么盼着呢。思想间,阿夺已经龙飞凤舞的签下了生死文书。

阿夺转头看了眼阿青,阿青正笑着看自己,阿夺抿嘴一笑说:「阿青,我让他给你做面大大的『雁』字旗,好不好?」

阿青笑着点头说:「只要你欢喜。」

十七、簧舌易解惑诡思难度测

阿夺在帐中笑颜如花,身上是阿青的水蓝色皮袍,更映的肌肤胜雪,盘花织锦的袖口遮住了手背,左手轻将右手的袖口卷起,接过校尉递过来的狼毫,手腕提动,帐中众人都看他皓碗如雪,竟不知他写了些什么。「啪」阿夺把笔一扔,伸手揭起写的生死文书,眼梢扫了高桐一眼,嘴角一丝轻屑,转头看了眼阿青,阿青正笑着看自己,阿夺抿嘴一笑说:「阿青,我让他给你做面大大的『雁』字旗,好不好?」阿青笑着点头说:「只要你欢喜。」

阿夺将文书递给韩重说:「元帅,白纸黑字,任谁也抵不了得。」

韩重心下压着怒火,抬眼看他,吩咐校尉把文书收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阿夺看了两眼:「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自会调派兵将与你们差遣。」阿夺浅笑不语,冲韩重身后的小江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到阿青身前,拉着他的手两人目光相对。

半晌,高桐冷哼一声起身说:「元帅,众将俱在此,三日后,看你如何收拾,哼。」拂袖而去。

待得众人散尽,韩重吩咐心腹到帐外看守,帐中除了阿青、阿夺,只留下陈查、李棠和小江,陈查偷眼看看韩重脸色不善,讪笑说:「你们两个小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小江欢欣的过来,拍拍阿夺的肩膀说:「放心,师傅一定帮你们。」

「帮他什么?」韩重从座上离身,走到小江近前说:「你老老实实得做你的校尉,这个和你不相干。要用你,我也勿需等到今天,哼。」

小江扁嘴待要争辩,阿夺抢先说话。「怎么,我倒不知道,你就欢喜让他带着人皮面具站在你身后做你的贴身校尉嘛。」脸上带着调侃的玩味说:「你要他带到什么时候,等你得胜回京?回京后呢?染了头发,带着面纱,就这样过这一生嘛?」看看小江,自己找把椅子坐下,冲他说:「师傅,我看他对你也没多少真心,你还是跟我和阿青回去吧。」

「阿重对我挺好的。」小江认真地想了想说。

韩重最看不得小江这个样子,在外人眼里一副吃了大亏还不自知的表情,多看了两眼阿夺说:「我堂堂南越平王,哪里敢委屈了他,自会护他周全。」

阿夺冷笑:「是嘛,可是就因为你是南越平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他堂堂正正揭了面具站在你身旁。」他俩人说话,阿青和小江都插不上嘴,陈查和李棠又不好插嘴。

阿夺说中韩重心事,韩重心里叹息回身落座说:「谢你一再提点,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问你,为何放走靳海棠。」他话一出口,几人都是一愣。

阿青很是欢喜,站在身侧,扶着阿夺的肩膀也不避嫌,在他脸颊上香了一下说:「真的是你吗?他辛苦帮我找到你,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元帅把他杀了的,可你什么时候做的,我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