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带着谢长昼去医院。
他有专门的固定的医生,长期给他看诊。
之前在广州时,为了给他治病,成立过一个临时的专家组。
因此他做检查的速度,比寻常人要快一些。
孟昭全程默不作声,很仔细地偷听。
这次谢长昼没骗她,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跟他之前在电话中跟她说的,差不多。
没有特别好,但情况也没有继续恶化。现在的他比前几年惜命,用医生的话来说:“现在的你,应当比前几年的你,预估寿命要长很多。”
孟昭被逗笑,她站在他身后,抬眼听医生说话,两只手顺势落在他肩膀上。
明明也不是特别亲昵的姿势,但医生视线一扫,忽然话锋一转:“谢先生,这是你的——”
停顿一下,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女朋友?”
谢长昼颔首,没回头,握住她落在他肩膀上的一只手:“未婚妻。”
“啊,那我有很多注意事项,要跟她讲一下。”医生示意孟昭拖把凳子坐下,“以前没见过谢先生带女孩子过来,就感觉他一直是一个人,身边应该没人照顾他起居。你们如果要结婚的话,婚后得特别注意他的饮食还有作息,我们之前提醒过他很多次,不要给安排太多工作,但他总是不听……”
孟昭一边听一边点头,到后面,拿出备忘录来记。
医生给的建议和注意事项,非常多,而且细。
跟其他换过瓣膜的病人不太一样,谢长昼除了心脏问题,身上还有其他旧疾。
到了这个年纪,他这些大大小小的病很难完全痊愈,只能慢慢把身体调养过来。
但偏偏谢长昼一直就不是什么很惜命的人,身边没人提醒,向旭尧一个人又照看不过来,饮食作息什么的,劝也劝不住。
医生叹息:“总之他活多久,看你了。”
孟昭茫然:“啊?”
肩膀很沉,她怎么突然就背负了一条人命。
“……你别听他瞎说。”谢长昼忍不住,拽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拿过来,放进掌心揉一揉,“他最喜欢,危言耸听。”
医生奇了:“我是不是瞎说,你心里没数吗?”
“还没结婚。”谢长昼撩起眼皮跟他对视,语调很低,不紧不慢地,莫名透出点儿难得的急迫,“你别把人给我吓跑了。”
“……”
孟昭默不作声地,迟迟笑出声来。
-
两人走出医院,还不到中午。
日头很好,阳光大片大片撒下来,不少穿着条纹病号服的病人在住院部楼前走来走去,散步,或是在花园长椅上坐一坐。
这季节北京的玉兰还没有凋谢,大朵大朵缀在枝头。
道路两侧树木撑开巨大的叶伞,绿意摇晃,光影透过枝叶的罅隙落下来。
向旭尧静静将车停在不远处。
孟昭推着谢长昼,在光影交织的道路上走了一段,突然想到:“阿旭今年几岁了?”
谢长昼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站起来走一走,这么好的天气,四下寂静,像北京下大雪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想要走到地老天荒。
思绪一被打断,他下意识反问:“怎么?”
“我就是,突然想到。”他们现在站的这地方,离谢长昼的车还远,向旭尧他,应该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吧……
孟昭犹豫半秒,说,“阿旭是不是,也没有女朋友。”
“是没有吧。”谢长昼想了想,低声,“他一直在工作。”
“除了工作,还要照顾你。”
“确实,他很认真。”
“……”
孟昭沉默一下,觉得谢长昼根本理解不到她想说的重点:“我是想说,如果他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应该是被你耽搁的。”
谢长昼:“……”
谢长昼好像不是很理解这个事情,转过来,盯住孟昭。
孟昭停住脚步的,大大方方跟他对视,挑眉。
那表情,仿佛在说:怎样?难道有错?
小小的,圆圆的光斑,在两人头顶来回跳跃。
谢长昼沉默一阵,败下阵来:“我原本想,让他带个人出来,他就不用这么忙了。”
向旭尧对外挂的职位是秘书,但年薪其实跟vp差不多,他干到这个地步了,手底下有很多人帮忙分担工作,他不是一个人在处理事务。
但问题在于,谢长昼又真的有很多没法交给别人的事情,这些事情,如果向旭尧分出去,既要保密,又要跟对方解释,就非常麻烦,还不如他自己做。
这样一来,积压在他手上的工作就变得非常多。
“带个人……”孟昭思考半秒,想到,“你说文璟?”
“不止是文璟,他手里,之前,带过好几个人。”
谢长昼目光转回去,树影下,他的奥迪安静停在路边,向旭尧坐在副驾驶,降下车窗通风,低着头,下半脸庞被荧光照亮。
膝盖上应该是放着电脑,或者ipad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