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珩从梳头桌上拿了张帖子,丢给他,道:“生意送上门来了,是县城里的堂会。”
“城里?”
“听说是哪位军阀姨太太的舅老爷,什么七姑八表的,我也闹不明白,应当有点门路,”陆白珩道,“七哥还拿不定主意,打算来问问你。看帖子里的意思,里头局势基本已经定了,再过不久路就能通了,要是搭上了这一趟车,能比旁人早十天半个月进城。”
这倒是意外的消息。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缺的正是安定,戏子这个行当又得随处拜码头,若能提前有所结交,也是将来在此安身立命的保障。
只是有龙川寿夫那样的前车之鉴,杨七郎难免举棋不定。
“定的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还缺个武丑,”陆白珩道,“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你了,去不去?”
梅洲君听得武丑二字,心中莫名一动,抬眼望向了镜面。偏偏陆白珩那双凤眼预感到了什么,仅和他在镜中相遇一瞬,又猛然晃开了。
陆白珩这一步败走,实在是不同寻常。
他在躲什么?
梅洲君很快就循着他的目光,瞥见了自己敞开的衣襟。用来包扎的帕子已经被血水浸透了一片,湿漉漉地黏在肩后。
刚刚那一场遭遇战,虽说不上伤筋动骨,却多少让他受了些皮肉之苦。钩刀造成的创口异常深狭,稍有不慎便会感染。
他单手不便,只是看陆小老板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上的,索性转头咬住帕子一角,慢慢往外抽拉。
“县城里形势并不明朗,不清楚地头蛇的脾气,不急于这一时。”梅洲君含混道,反手按了按肩胛骨周围瘀肿的皮肤,道,“劳驾,消毒盒。”
这动作再寻常不过了,陆白珩却活像是被烫了一下,急忙别开眼去,只是他如今是烧开了的铜水壶,哪怕闭紧了嘴,那热气也顶得两腮发热。
梅洲君在镜中盯了这铜水壶半晌,见他脸上血色鲜明得越来越不像话,就连胭脂都压不过去了,正要出声,身后便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风声一响,隔着这两三步的距离,陆小老板竟然把盒子丢了过来。
梅洲君刚把盒子抓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陆白珩就醒过神了,一把抓住他手腕,又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