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上睡衣去寻柏潜,却在书房门口被管家拦下了。
管家的俄语非常标准,然而每个字听起来都非常讨厌:“先生说,今夜就留柏老师一宿了。小先生若来请,无需通报,直接打发出去。”
“……”
???
我是完全受不了这种鸟气了!我今夜就要离开圣彼得堡!
结果我狠话还没说完,管家又说:“先生说,如果您有要事忙,可以自行去后坪择机离开,柏老师留在这,您不用担心,大家都会把他放在手心疼的!”
“……”我这要是还听不出话风,我这业也不用毕了。
急火攻心,我伸手往书房门上乱拍一通,纵使知道家里的隔音效果一绝,还是忍不住对柏潜大声解释:“柏潜,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你要说什么我们都说开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兜圈子!我怎么会不疼你呢,我最爱你啊!我……”
“是么?”门突然由里面开了,柏潜脸上的受伤一览无余,他一点都不顾及面子,我父母还在他身后都敢对我矫情,“你是爱人前万众瞩目的柏潜吧!如果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不,不用一辈子,最多再三个月,你对着我这个废物,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吧!”
我被柏潜的话说得一梦惊醒,痴痴愣愣看着他完好的身体姿态,不用腋拐,不坐轮椅,他长亭玉立,眼眶通红。
父亲见我久未回应,怒气冲冲地用长杖敲了敲书房门,命令道:“树竟容!告诉柏潜,你没有变心!”
母亲跟着摇头劝诫我,“竟容,你年纪不小了,该收心了。阿潜脖颈还随身带着你们定情的碧玺项链,你曾经说要认定了另一半才会送出手的,怎么能辜负他呢?”
我忽视掉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词,眼底的酸意上涌,几乎是片刻,我开口时的声音就已经不能听了。
“你试探我?”我用食指指着柏潜心口质问他,“你什么时候恢复的?为什么不说!”
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满脸,我竭声斥责他:“你知道我因为你的伤势,整夜整夜不得安眠吗?我担心你将来厌恶自己,我都不敢和你说!我想让你站起来是为我吗?!”
“你怀疑我不爱你,我变心了?”我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你躺在我枕边,感受不到我内心的煎熬吗?!”
“你隐瞒我,连同我的家庭来对我耍心机的时候,你敢说这是爱我吗?”
这是我人生最失态的时候了,撕裂心里最大的口子给我最亲的人看,不顾今夜过后成为家佣饭后谈资,我不要体面了,我受够了!
我薅开自己的发缝,低头往柏潜身前凑,嚎着难听的哭腔问他:“你知道这些白头发有多少是为你长的吗?从2021年到现在,整整十二年!柏潜,十二年,我为你发疯发了十二年还不够吗?还要怎么证明爱你啊,你说要怎么证明?!”
“要不要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你看看,看看树竟容在你面前有多卑微,有多自我厌弃?”
身后的动静我无暇顾及,远离柏潜身边已经用光了我所有勇气。气血上头,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肆意挥霍四肢的力量,可身体还替我记着,从楼梯摔下去的时候,我想,我最厌弃自己的是什么呢?
是一颗永远把柏潜放在首位的心。
他欺瞒我,戏耍我,尽管撒了通火,无可否认我还是会为他沉疴顿愈感到幸福。
作者有话说:
首先,祝贺废文的朋友在2021年10月10日9点34分钟迎来本文作者九连更的投喂,具体章节chapter94-chapter102,不要漏看辜负本文作者难得的大方。其次,人在封闭环境,网络不好,如有章节重复问题,不要笑我,谢谢。最后,祝大家观文愉快(狗头!
第103章 -遗书上写着“病情反复”,好像是,我和他一起病了。
从楼梯滚到前院的草坪,虽没有受伤,但脸上无光。柏潜追出来扶上我的手臂时,这种难堪达到鼎盛。
“树老师,你快起来,我错了!”他永远都认错最快,却从不放到心上。
我抹了把脸上的余湿,甩开他钳住我的手,背过他站起来,毫无情绪地告诫他:“还使劲,是想再断一次吗?”
柏潜也许是以为我消气了,顿时转到我这边来,用双委屈得要命的眼睛看我,咬着嘴唇一脸欲语还休。
我等了他一会儿,见他还说不出口,便又转身跨进家门,回到卧室去拿行李箱。
柏潜跟进跟出,坠在我身后无声无息。我去衣柜拿衣服,他也拿,我收拾鞋袜,他也收拾,我拉上行李箱走,他也把杆子竖起来。
听到伸拉杆卡住的声音,我瞥了他一眼,眼见他又想弯腰去修整,我没好气地从他手里夺过杆子,拖着两个行李箱把他甩到后面。
我留心身后的脚步声,两手各提曳一只行李箱进电梯,柏潜乖乖跟进来,站在一旁等着电梯到候机坪。
出了电梯我还是走在柏潜之前,机长在驾驶舱前对我指挥示意,我点头把行李交给他,对方接过后就进了机舱。
这时一直沉默无言的柏潜突然捏了一下我的手指,轻声和我说话的样子活像是被我欺负到了,他大气都不敢喘:“就走吗,不跟父亲母亲说一声嘛?他们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一脸恳求地看着我。
我顶了顶牙根,警告自己不能被他迷惑。我垂下眼睫,看他现在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手指,他捏着我不放,却又不敢用力,所以此时的动作看着很滑稽,配上他脸上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我偏过头,心硬一瞬,把他的手指甩开了,果然立刻就感受到他气息凝滞的声音。
我整颗心都像被捏住了,烦闷不已,急于逃离。相互僵持了两分钟,我叹了口气,说:“也没让你跟我走,你喜欢住这,我……”
“你去哪我去哪!”柏潜如破竹之势扔下这句话,就率先登了机。
我路过他旁边的位置时,他正在我们的四人小群里给我父母告别。
轻软的嗓音不自觉就带上了低哄的,语气间都是对我的维护。
“父亲母亲,我和竟容先回洛杉矶了,谢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我们的照顾,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没问题的,你们别替我们担心了,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啊。”
“他是有点忙,是我想太多了。没关系啊我们说开了,等之后有时间我还会回来陪你们长住的……”
事态远比柏潜轻描淡写的几句严重得多。可能他还没意识到,但我单方面宣布要让他长点教训。
回到洛杉矶别墅尔湾四区,扔了行李箱的第一件事,就是逼问柏潜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
柏潜这回见我真生气,老实地交待了在圣彼得堡主宅的复健日常。其实也没站起来多久,差不多是在我离开后的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