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含糊糊听不清内容,许是一繁在说梦话。
女仆推门进去,一繁在床上躺着,并没有被细微的声响吵醒。
她轻手轻脚走到床畔,摸摸一繁的额头,叹了口气。
窗帘没有拉上,昏暗的房间里,少年沉沉睡着,被月光映亮半边脸颊。
恬静的睡颜上,垂下的眼角旁,挂着一道浅浅的湿痕。
第10章
一场大病,一繁仿佛就此回到襁褓,一天里有二十小时都在昏睡,到了早上四五点时却总是醒。
每每如此,他就僵直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才能重新觉出疲惫。
他没再做过那样好的梦,不过也值得庆幸,以免他烧坏了头脑,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卧床三天后,一繁终于彻底退烧。
他满头汗闷了又干,一身粘腻,想到浴室洗个澡,却好像又有点忘记该怎样走路,站在地上时两条腿直打晃。
医生检查一繁的身体,说他身体太弱,应该多多运动。
医生体谅他是omega,但依旧不明白他怎么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明明是个佣人,身子却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一繁听着这话,心里却在想,他怎么会像秦小姐。
他不能和先生睡觉,更没可能结婚,一点儿都不一样。
在浴室险些滑倒后,一繁放弃了再四处走走的念头,又坐回床上。
潮湿的头发披在肩头,落在锁骨窝里,像海藻一样滑而柔软。
一繁不是很喜欢湿乎乎的感觉,也许把头发剪短会变舒服些。
但从少年时起,他就留着这样长的头发,拢到脑后,可以扎成小小一把。
女仆们会给他扎各色的发带,夸他漂亮,像个小少爷。
“一繁。”
门外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女仆端着碗东西走进来,把托盘放在床头:“厨娘给你熬了梨汤,喝一碗嗓子能舒服些。”
清甜的梨香缓和些许恶心。
这三天一繁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几乎是立竿见影地瘦了一圈,人也憔悴许多。
他刚刚端起碗,女仆又对他说:“不要一次全喝完,先喝几口然后吃药,吃完药再喝剩下的。”
一繁按她的叮嘱做。
口服液很苦,味道浓郁,他憋着气喝完,咽下去时险些全吐出来。
女仆急忙把碗端给他。
一繁闷声不吭喝完剩下半碗,吐了吐舌头,眼圈红红地问:“能再盛一碗吗?还是好苦。”
说完他又觉不妥,掀开被子要自己下床去。
女仆拦下他,端着托盘急匆匆出去了。
一繁躺回床上,微张着嘴,想让这股味道尽早散去。
他不太挑食,也不怕辛辣酸涩,但就是不太受得了苦味。
早先以前他喝很苦的汤水时吐过,大家围着他,看他喝药。
他喝进去又呛出来,弄得到处都是,一边咳一边说对不起。
后来他自己看过说明书,上面写的是味甜、微涩,可是他偏偏就是尝不出半点甜味,满嘴只有苦,控制不住地恶心想吐。
他给大家添了那么多麻烦,但本没有人应该迁就他。
等到女仆端着碗回来的时候,一繁就凑过去,小声地问对方:“你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吗?”“离开?”女仆吓了一跳,“去哪儿?”一繁接过梨汤慢吞吞地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女仆坐到他床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你还太小了,又是omega·····这里很好,在这里你也更安全。”
一繁想说没关系,又想说自己已经成年了,他望着女仆的眼睛,半晌才不得不点头承认。
这里很好,他当然知道。
这里有先生,怎么会不好呢?可是先生要结婚的,他不想要留在这栋即将变得不同的房子里。
过去的女仆们到了一定年龄都会离开,他也不例外。
早晚他都会离开,早比晚要好。
他得学一些能够维持生活的东西,去试着融入陌生的外界,而不能两手空空地坐以待毙。
“但我迟早会走的,”一繁说,“我想现在就开始计划一下,不然离开之后我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做吧?”女仆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她眼神闪烁,最终点了点头,说:“好。”
她想了想,说:“你养好身体,下一次去集市采买,你和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