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你不说我都信。”
其实他说不说,顾培风都无条件相信他。私底下顾培风还悄悄想过,即使苏齐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王,他也会跟上去,他愿意做苏齐云手里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苏齐云压着声音:“说好的信我,就信到底。”
他猛地搂紧了顾培风,稍稍低头,吻了上来。
这是苏齐云第一次主动吻他的唇,但这里却是火场,纵火的人可能还在附近,要来抓捕他的人可能就在数公里之外,顾培风被接连的冲击震惊地,甚至忘记了拥抱他。
腾腾的热浪在他俩身后爆开,苏齐云身后绽开的火,太过于炽烈,仿佛是怒放的红莲。
顾培风眼里,全被浇着火光的苏齐云占得满满当当。
这一吻直接把他的理智都击沉了,顾培风就剩下一个念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他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人。
每次感觉要抓住他了,苏齐云又掌过整个世界的船舵;每回感觉有些了解他了,苏齐云又让他惊颤地欲罢不能。
“好好呆着,他们会请我回来的。”
苏齐云终于松开了怀里的人,顾培风却急忙抓住了他:“你、你要去哪儿?”
远处似乎传来了警笛声,苏齐云挣开他的手,朝他温和地笑了笑,低下头,和他擦肩而过。
他的笑活像把冰棱,钉进了顾培风心上,打得他全身都僵了。
苏齐云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八层的烈火还在燃着。
他怔怔退了一步,连被滚烫的栏杆烫了一下都浑然无觉。
接着,一束高压水枪直接打在他眼前不远处,冰冷的水花瞬间浇透了他的心房。
他终于想明白了白松那个问题的答案。
苏齐云究竟是他什么人。
什么都不是。
苏齐云,是他无法掌控之人。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好像个游魂一样走到地下层,又上到地面层,仰着头,跟着楼下围观的人一起,看高高扬起的水柱,一点一点压制住猛烈的火舌。
“培风!”
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结果力气太小,转不过他的身子,只好急急站到顾培风眼前。
顾琬琰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你还好吧,没事吧?”
顾培风缓缓摇了摇头。
“——是云云叫我来的,他说,怕你出问题。”
顾培风失神地应了一声,看他这样,顾琬琰更焦虑了:“他怎么,怎么这个样子!我还特意和他说了你之前的事情,他怎么还这样——”
顾培风忽然抬头看着她:“你和他说了?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说的?”
他的眼瞳都睁大了,居然是……惊恐。
顾琬琰不明白他的情绪,解释道:“我是想让他对你更好点,没有说的很详细,就只说了你才来我们家,和去西藏的事情……”
顾培风当即想起了顾琬琰来的那天,苏齐云忽然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还有那天异常顺服的反应。
他声音有些发哑:“是不是……是不是我和他从禅院回来的那天。”
顾琬琰点了点头。
他几乎站立不稳,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闪电直接击中了他。
原来,至始至终都是他自作多情。
原来那天苏齐云的愿意是同情、是怜悯、是愧疚,但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你怎么了?”
他的脸色显著有些发白,顾琬琰有些焦虑地看着他,“没事吧?”
“我想……我想自己待会儿。”顾培风低声说。
顾琬琰有些揪心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喜欢他喜欢的这么痛苦,要不还是……算了吧。”
顾培风缓缓摇了摇头:“算不了。我想过很多次,要不算了,可真的……算不了。”
苏齐云一家搬走之后,刺桐城里欺负他的人就开始编排他是个趴人家窗口偷窥的变态。
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真的还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同班同学哪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变态,不过就是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罢了——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别人的生活会不会因此毁掉。直到传得别的年级、别的学校都知道,江逝远是个变态。
那些天他听到什么变态、同性恋这些字眼就脑袋疼,又模模糊糊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在学校机房悄悄上网,结果一搜,跳出来的东西,惊得他心都要掉了。他慌忙点叉,在电脑前愣着坐了很久。
苏齐云的笑忽然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记得他就爱穿白衬衣,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有股好闻的洗衣皂香。
他那么干净,会知道这些么?
想到苏齐云,一股隐晦肮脏的情绪莫名又控制了他,鬼使神差地他又打开了浏览器,直到梅万里趴在窗口,刻意惊呆地大叫起来。
那一次他和梅万里大打了一架,梅万里头上缝了三针,站在办公室里,家长带着来撑腰。
最后他记过,还得给梅万里赔礼道歉。拿到处分通知书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恨苏齐云。
恨他不由分说就闯进自己的生活,恨他改变了一些事情,恨他走的突然,更恨没办法脱离这里的自己。
几年后他搬去京城,刺桐城的一切,快乐的烦恼的痛苦的,全部都离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