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千秋董原等人赶来时元 已起了热。岑千秋顾不得旁的,合酒与麻沸散尽数灌入元 口中,在床榻四周立起帷帐防风,濯净手烧热刀子只等元 完全醉去便要剖开元 背上肌肤拔箭。
眼前这人是东宫太子,他但凡有片刻闪失便是覆族之祸。元猗泽心知下面岑千秋要刳背剖肉,便对岑千秋道:“朕助你一道,全心在太子的伤上。”
岑千秋咽了咽,见皇帝面沉如水但话中有开解意,稍定了定心应道:“箭头取出时必有血涌,请陛下按住几处大穴,待草民刮去创肉后缝合。”
董原听到这话立刻道:“由老奴来替陛下吧。”
元猗泽扫了他一眼,摇头道:“我来。”随即便走入帷帐屏开众人。
董原已经获悉刺客是阿空,心知自己罪无可恕,见太子这般情状更是心如刀割,茫然地立于帐外等候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帐中传来元 压抑的闷哼。岑千秋的声音传来:“殿下稍耐。箭已取出,还需刮去受损筋肉,势必会、会疼一些。”
董原听了急道:“麻沸散!再上麻沸散!”尉迟光上前拦住他,蹙眉道:“岑先生已吩咐过,这道痛麻沸散亦压不住,只得殿下忍耐过去。”
这时元猗泽道:“元 ,咬着软布,疼便出声不许按着!”
董原红了眼眶,压低了声音对尉迟光道:“殿下受苦了,受苦了……”
尉迟光扶着他沉声道:“此事系我等失察之过,殿下却还在陛下面前求情。董司监,眼下你我需稳住心神。殿下吉人天相,必然无虞!”
“正是,中郎将说的是。”董原背后冷汗涔涔,眼神俱凝在这幅立起的帷帐上。
等帷帐一面被挑起,董原猛地一震,出来的是挟着药匣浑身血迹的岑千秋。他已是花甲之年鬓发斑白,原本甚是红润的面颊如今也是惨白,几步迈开便失力一般软了下来,所幸被人扶住。
“给殿下服了安神补气的药,他急需静养。”岑千秋擦了擦面上的细汗喘息道,“万幸箭上无毒,只要今夜过后退了热便无大碍。”说罢他又摇摇头,“殿下心智坚韧,刮骨亦不肯言痛,内火灼热并不是益事。这几日无须太多人近身,最好是能吐其郁气。”
董原连连点头:“先生大功一件。圣人何以不出?”
岑千秋默了默道:“殿下忍痛,如今虽昏过去了,但还握紧了圣人的手。”
董原一时无话,亲自将岑千秋请下船休整。
帷帐之中血气弥漫,元猗泽的手被元 死死攥住起了一片红痕,可以想见刮肉之痛的厉害。
元 服了药,又兼失力,眼下已昏睡了过去。背上骇人的伤口已被岑千秋缝合,虽敷了药,但隔着包扎的麻布依然洇出了血痕。
元猗泽坐在他身侧,逐渐放缓了呼吸,方才心中起落不定,如今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元 侧着脸,眼角还留着泪痕。因受伤之故,面上全无血色,只有细细的鼻息才显出生气。
元猗泽僵直着身子不敢轻易挪动,忽觉不忍不愿再注目,便合眼养神。
待董原回来悄悄撩起帷帐一角,便见陛下侧身向他坐在榻沿,身前俱是血渍,手与太子的相握,阖目辨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却叫董原莫名有了泪意。
太子遭此大劫,天下谁人最为伤心?
董原想,此刻受内火炽热煎熬者非独太子一人,可他同样不愿说不肯示弱。这对父子,性情南辕北辙,却偏偏一样倔强。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