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十步一杀 闻笛 2956 字 9天前

高台之上,晏月华屏住了呼吸,放在膝上的五指紧紧攥着,像是在压抑怒气。

太极卦象,阵中阵外,芸芸众生的思与苦,爱与憎,化作一条条交错纠缠的丝线,盘踞在这片隔绝世外的天空下。

安广厦的枪动了,是一记“狂风摆柳”的攻势。

晏千帆也起手相迎,以“黑虎卧身”化解锋芒。

两支枪针锋相对,两个人形影相叠,同门武功相斗,场面格外精彩,一招一式都牢牢地咬着彼此,一颦一眸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两人陷入苦斗,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广厦渐渐展露出优势,他的功夫比晏千帆更熟稔,里拿外拦,连封带闪,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次交锋都快出毫厘,细微的差距渐渐积累,将晏千帆逼得咄咄后退。

“若论枪术,冒牌果真还是比不过正牌,看他再怎么嚣张下去。”

“如此下去他非输不可,若想破局,他得使出自家本事才行。”

“晏家的剑术拿不出手,不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么?”

“嘘,你小声一点,当心被人家记恨……”

这些议论仍旧一字不漏地灌入晏月华的耳朵。

柳红枫偏过头看他,见他已坐如针毡。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一息之间奠定,不过短短顷刻,局势便骤然剧变,转眼间,晏千帆已被逼退到擂台边缘。

不甘认输的擂主高喝着,将长枪挑起,枪尖在空中抖出一声凛动,径直向前方刺出。这一刺所使的不再是西岭枪法,而是晏家的剑术。

晏月华腾地站起来:“晏千帆!到此为止吧!”

他看到了那一招的极限,看到了晏家剑法在西岭枪术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看到了晏千帆孤注一掷、以卵击石的后果。

然而晏千帆没有停。

发出的招式就像泼出的水,一旦出手,便再也无法收回。

锒铛一声,火花四溅,晏千帆手中的长枪拦腰断成两截。

丢了武器的武者,就像被剪断翅膀的飞鸟。飞鸟尚在空中,却失了翱翔的羽翼,只能无助地坠往地面。

安广厦的枪仍在高位,明亮的枪尖上映出一道光,是他错愕的目光。

光芒一晃,转瞬即逝,枪头已经结结实实地落下来。

血光飞溅,晏千帆捂着左眼蹲了下去。

*

枪落如电闪雷鸣,顷刻间释放出难以估测的巨大力量,银光劈开凝滞的空气,也劈开了胜与负的分界线。

在众人的瞩目中,擂台上所发生一切都被放大,放缓,囚于太极八卦之中,轮转往复,近在咫尺却又如电如幻,宛若一场高潮迭起的戏剧,在一片镜花水月里上演。

安广厦尚未站稳,台下便腾起一阵欢呼,是西岭寨众所发出的声音。

在这样一台戏里,每个人都只看得见自己最中意的部分,西岭寨人看到了胜利,看到了扬眉吐气的畅快,看到了无端蒙冤受辱的英雄如何绝处逢生,重拾荣耀,在他们的眼底,安广厦的胜利仿佛是写在白纸黑字的剧本上、毋庸置疑、众望所归的结果,而晏千帆不过是一件陪衬品,是为攀登而踩在脚底的台阶,是为捧起火焰而燃烧躯壳的木柴,他的失败早已注定。

欢呼声中还夹杂着冷嘲热讽:

“活该,这就是做叛徒的下场。”

“你知道么?这人一大清早就穿着女人的衣服,在少当家面前胡搅蛮缠,像个疯婆娘一样。”

“少当家下手太轻了,就该打断他的胳膊腿。”

……

戏里的悲喜是假的,擂台上的流血却是真的。

晏千帆满手是血,指缝里仍有鲜红的液体不断涌出,他所遮挡的伤口仿佛变成一个漆黑的空洞,深不见底,盛满了源源不断的噩运。

他手中的枪掉在脚边,贴着擂台边缘,摇摇欲坠。

他的身影也摇晃着,战栗的牙齿间吐出低哑的声音:“我输了。”

安广厦收起枪,目光低垂,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远处的虚空,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他撑起双脚,勉强挺直肩背,而后转身往擂台下方走去。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他的眼前骤然一暗,模糊的视野中浮现出晏月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