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杨月!”

嘶哑的吼声划破苍穹,他冲进人海,逐一排查,目光死死锁定在每一张陌生的面孔上,排队等待包扎的寻不到,他就冲进人潮涌动的走廊,从外科到急诊,一层层狂奔、一处处寻找。

“杨月!你在吗?杨月!”

光线昏暗的楼梯间里空间闭塞,声嘶力竭的喊声震荡开来,顺着楼梯一层层盘旋直上,他慌急了,也急疯了,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野兽,在发狂的边缘吼红了眼。

在哪?你到底在哪?

急躁的脚步声咚咚咚奔向更上一层,他豁然撞开大门,尖锐的哭号声穿透耳膜,震慑进周遭人的心里——

“嬢嬢!嬢嬢我老汉在那边昏过去啰!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老汉!”

侯择七心下一惊,顺着呼喊的少女所指的方向,大步冲向走廊尽头,在哀嚎连连的人群中拧着眉搜寻杨月的影子。

没有,还是没有!到处都找不到!

你个小混蛋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侯择七攥紧拳头,心急如焚的转身折回楼下,随着人流冲进灰尘漫漫的急救站后院,一时间,哭天抢地的叫喊如尖锐的鬼爪撕破夜空,处处都是残肢断臂的伤员瘫倒在风烟弥漫的空地上。

人高马大的铁骨男儿怀抱着浑身是血的姑娘,撕心裂肺的对着医护人员哭喊——

“我妹妹是芭蕾舞演员!她怎么能截肢?!她怎么能失去双腿?!!”

近乎崩溃的嘶吼像一柄烧红的利箭,猝然射穿侯择七的心脏!扎得他身心骨髓剧烈痉挛。

截肢?

不!不会的!不可能的!

名为恐惧的深渊顷刻间像一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呼啸而来,他嗓子干涩,声音粗哑尖锐,每一声呼喊都像是要撕裂出血一样:“——杨月!你在哪!”

歇斯底里的厮喊仿佛在瞬间凝固的时间里,穿透层层废墟,剥开了时空的记忆……

团成一坨小面包一样的被子团里,是面包夹心瓮声瓮气的抱怨。

——“我以前躲你你都会去找我,那这次你为什么不去?”

——“那我下次不这样了,以后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第一时间去找你还不行么?”

昏暗的房间里,紧绷的被子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里面的别扭小孩终于肯露出了脑袋,一双清澈水亮的杏眼直勾勾望着他。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在那一刻,看到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是的,我答应了你,不管你躲到哪我都会来找你。

现在我来找你了,可你又躲去了哪里呢?

“来让一让,让一让!”

侯择七站在茫茫人海中闭上了眼睛,身后七零八乱的脚步声却突然将他拉回现实,几个志愿者的眼泪已经干涸在了脏兮兮的面庞上,他们拖着一张盖着巨大白布的担架迎面向他走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担架上一只血淋淋的手因为颠簸而从白布里垂落。

蓝白相间的条纹衣袖露出担架边缘,像极了那一年那只垂软的小手落在担架床边缘被送进急救室的样子。

侯择七的视线停留在上面,忽然愣住了——

因为那一件蓝白条纹的t恤,杨月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第95章 一起回家

理智建立在摇摇欲坠的稻草堆之上,只需要一根引线,就可以在一瞬间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侯择七保持着瞳孔大张的表情,僵在了原地。

不可能,不可能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杨月那件蓝白条纹的t恤右手肘处,有一个被小乖抓挠出来的小洞。

仅存的希望牵扯着他缓缓挪动起脚步,颤抖着走向那张担架,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瓦解,万千碎石在风烟弥漫的天地间簌簌滚落,撞击在开裂的荒原上,发出巨大而沉重的轰响。

每抬起一条腿,他都肝胆俱颤,每踏出去一步,他都将口袋里的那一小片护身符握得更紧……

如果您在天有灵的话,能不能让他平安无事的站到我面前?

就现在,好吗?

“……哥?”

下一秒,迈出的脚步猝然止住,侯择七在毫无真实感的呼唤声中缓缓回过头——

是幻觉么?

他眉睫轻颤,望着夜色尽头那张清隽苍白的脸,那双杏眼深处有难以置信的光点在莹莹闪动,目光穿越废墟与人海,与他遥遥相望。

“哥,是你来接我了么?”

周遭碎石纷纷、灰尘弥漫,号天哭地的落难者和嘶吼奔走的医护人员把这片废墟围成的方寸之地装点成血海炼狱,宛如人间噩梦,可侯择七却幡然从这梦中醒来。

一瞬间,震惊、错愕、狂喜与酸楚汇聚成汹涌的洪流,猛然撞开闸口倾泻而出!他不顾一切的狠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把人抱住!

“小月!”他闭上眼睛死死把双臂收紧,像是要把人按进胸膛、揉进血肉、狠狠留在心脏里一样:“小月,是我,小月,小月,我的小月……”

干燥的嘴唇嘶磨在怀中人的额头、鬓角、发丝……他的名字仿佛是神奇的魔咒,只是这样一遍遍念着,就可以让他悬着的心重新落回到胸腔里,铿锵有力的跳动着。

“疼!”呼吸被狠狠挤压在撞击到一起的胸腔里,杨月的声音都被挤变了调:“哥,疼……别、别抱这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