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法楼一早就收到了一封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未经打磨的竹筒，隐隐透着血腥气。

那纸上草草写个几个字：加两百贯，多留一日杀一人。

水匪送来的,显然是知道他来大名府报案。

闫法楼看着竹筒，隐隐有些猜测,深吸口气，打开,入目便是暗红,他呼吸一窒,将那竹筒倒置,一截带血的手指落了下来。

胡幸天不知何处知道了消息，赶过来瞧，正见了桌上的断指,当下倒退一步，指着那断指，唇色发白,半晌才颤声道：“岂有此理,朗朗乾坤，贼人竟胆大如斯！”

闫法楼反倒是冷静了一些，拿起那断指仔细端详,甚至还嗅了嗅,神色不明。

半晌，他才用帕子净手,转身道：“匪徒穷凶极恶，为免打草惊蛇，不能露了身份，还请府君遮掩一二,他既要钱，我且去筹些银钱。”

不知这一截断指是谁的，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将人救出来，

胡幸天眼看着他的动作，脸色似乎更白了，强忍着：“你且去，且去……”

闫法楼不曾料到水匪在城中竟有眼线，难怪这样痛快地放人。眼下既然装作客商，不便下榻驿站，径直去了客栈。

他一路行至客栈，却没了方才的愤然，他昨日才到大名府，今日一早便来了恫吓。

他们遭劫的地方里元城还有些距离，若非水匪如今便在元城，便是昨日就知晓了他入大名府。

闫法楼出身大理寺，能入赵琛的眼，不仅仅是因为身家清白在朝中无派系纷扰，更因为善于断案。

他方才仔细看过那断指，从血迹的颜色看，应当是昨夜斩下。

昨夜断指，今日一早便送到，若是水匪所在离他们遭劫处出不远，那么最晚应当是昨日傍晚就知道了他入大名府的消息，赶在城门关之前送了出去。

这水匪本就出现得蹊跷，如今似是手眼通天，反倒是说得通了——多半平日里是在这元城内有正经营生的，甚至于是在大名府内。

若果真是大名府，他去报案无异于反倒是羊入虎口。

水匪知道他来了大名府，却像是不知他的身份，仍旧只要钱。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作不知另有目的？那船主也姓胡，闫法楼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匪徒既然不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要继续装下去。

他一个客商，货物全然被扣留，人也被扣留，人在他乡，想要筹措银子便只有借贷一条路了。

许多当铺都会放贷，但听闻他要的数目，又知他的身家都在东京城后，客气些的将他请出门，不客气的直接将他轰了出去。

闫法楼几乎走遍了全城的当铺，最后只余下一间他路过了三次都没入内的其貌不扬的小当铺。

赵氏典当行

赵氏，闫法楼想到了赵琛，不知殿下去了何处，至今没有消息，他看着落灰的门槛叹口气，抬脚入内。

李家还算厚道，虽叫萧远替了徭役，仍旧花了不少银钱上下疏通关系将他留在李家村附近。

赵琛离京前确实留了条路，只那徭役果真是征得急，当日便点了人，第二日就要动工。

李夫人特意遣了同他差不多年纪的新嫁娘来陪他说话。

赵琛身边的女子，能到他跟前伺候的都是办事利落的，太后，吴国公主，以及那位姑母秦国公主，都是都不是多软和的性子，这位四娘子却不然，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看他一眼就脸红也就罢了，赵琛不过是说了要去故城，她便露出十分可怜的神色。

仿佛赵琛要去故城全然是因她招待不周，唯恐惹了婆母厌弃，

赵琛不知道是李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菩萨心肠，实则苛待媳妇，还是她本性如此。

赵琛只能另找时机和李夫人说。

午间，四娘子叫人备了食盒给他：“役中膳食恐怕粗娘子若有心，可以去给夫君送饭。”

赵琛：“……”

我没有心。

萧远纯属自找的，赵琛并不是很想去，但在李府便要面对说两句话就脸红的四娘子，他思来想去还是出门。

拒绝了四娘子帮他喊驴车的提议，赵琛自己提着食盒向河边走去。

最近一段需要修补的河堤正式他们上岸之处。

丰水期水位高，并非修补河堤的好时候，附近没有采石场，如今能做的不过是捞起落在和离的石头，填些泥沙上去。

面上看着是完整的河堤，实则并不牢固，那些侍奉中的泥沙，水一冲也就散了。

萧远心中明朗，赵琛来时便遥遥指着河堤同他说话，旁人看来是他对着自家娘子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糊弄你？”

赵琛无言，他将萧远举起的手拦下：“我明日去故城。”

赵琛想过去元城，但大名府在元城，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胡幸天，胡幸天也没让他失望，胆大包天。

船都截了，安知他不会做出更大胆的事？

他不知如今是什么境况，元城就近就那么几个渡口，入城也要过城门，若真有心截他，不算多难。

相较而言小一些的城镇反倒更安全，离李家村最近的就是故城。

李家送了合身的女装来赵琛也没换，仍旧是一身男装，一来机会难得，二来出门还方便想些。

李家二郎与二娘子也要去故城，赵琛便同他们一道，这几日赵琛甚少见到他们，二娘子见了他便说：“娘子生得好生俊俏，我若非知道你是女子，只怕也要多看几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