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焉宁的脑海中次第浮现雪山玉宫,面无表情的活死人和永不散去的重云,绝望和孤独涌上心间。她笑了:“我希望我的生命能更有意义一些,我希望我能给人带来价值。”
包括狗老大在内,所有人都怔住。夜叉不解,狐儿脸捏皱了手里的囊袋,花琵琶掩袖,肆无忌惮尖叫,仿佛在嘲笑,这是哪个大同世界来的姑娘,真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吗!
静默被拉长,不屑的尽头是无法弥合的自卑。
是啊,这话明明如此虚伪,可由她嘴里说出,却坦荡又自然。世间真的有如此纯美之人吗?
狗老大捏碎了手里的文玩核桃,走到焉宁身边,捡起刀,扔回夜叉腰间的刀鞘中:“好,我可以留着她,甚至可以不对那边任何一个孩子出手,但我有个条件。乖乖跟我去一个地方,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只要能做到,你的生命将比别人更有意义,甚至可以名垂千古。”
“什么事?”
老狗捻着下巴上的胡须辫,眺望北方,笑而不语。
焉宁没追问,或许是知道这个矮子藏得深,不会轻易松口。没一会,狗老大退回巨石下,一边走,一边呢喃:“没想到,这世上真有纯心赤子。”
“纯心赤子?”花琵琶凑过去听。
“那个人生前没有一个亲传徒弟,据说他临终时留下过话,说唯有纯心赤子,才能真正继承他的衣钵,”老狗眼中狂喜,带着焉宁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纯心赤子,大概就是善良吧,都要杀身成仁了,还不是纯善?“
花琵琶不屑道:“纯善?谁知道呢。”
双鲤是在晚间醒来的,沙漠昼夜温差大,她受了寒,一个喷嚏坐起身,所有人都向她投来目光。
恰好焉宁回来,便把留下的半块馕饼塞进她手中,推推搡搡把人给弄到另一头,又断断续续说起白日的事,希望她能减少和狗老大的“正面交锋”。
听焉宁说完,双鲤首先想到的却是另一层面:“先前说你笨,我道歉,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知道示好来麻痹敌人。”
“示好?”
焉宁却摇头否认:“不,我只是无法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而自己却一点帮不上忙。我很害怕,”她坐在沙地上,抱紧双膝,“……很怕自己没用。”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善良。
“怎么会没用?你用处可大了!”双鲤拍了拍金发姑娘的肩,借她身体作掩,把那四恶人打量了一遍,“这四个人里,明显那个侏儒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看他样子早过了愣头青的年纪,不大可能是被你感化。他还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焉宁便把他的要求一个字不落全交代,后又补充道:“对了,我听到他和花琵琶说……说什么纯心赤子。”
“纯心赤子?”双鲤讶然,“这不是百年前武林至尊留下的遗言吗?他们提这个做甚?”
焉宁茫然摆头,却是一概不知,但她耐不住好奇,攀着双鲤胳膊,连哄带骗:“是中原的武林至尊吗?听起来很厉害,可以跟我说说吗?”
经不起哀求,双鲤含笑挺起胸膛,顿时生出几分优越感:“也不是不可以,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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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章~老月下一章出来~
第027章
“大概是百年前吧,那时候晋室还未失山河,武林中出了一个顶厉害的大侠,叫庾麟洲。据说此人出身市井,早年穷苦,在各家门派中做杂役学工,却因天纵奇才,机缘巧合习得百家武,且又化百归一,悟出绝世武功。”
“成名之后,庾麟洲搜集了各类武学经典,死后陪葬,藏于龙坤斗墓中,与之一并的还有‘将旗’。”
“‘将旗’?那是什么?”焉宁追问。
双鲤挠头:“让我想想怎么解释,嗯,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组织的设想,这里头有无所不知的情报网,有机谋算计的智囊,有无往不利的杀人刀,还有绝世的影子暗卫,而这一切全都建立在他收集来的宝物和秘籍之中。”
焉宁睁大眼睛:“难道这位武林至尊独步江湖还不够,还想逐鹿天下?”
“当然不是,他可是个汉人。当时宗室南渡,受尽追杀,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的江湖刺客,我想他本意是为司马家设计的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龙坤斗墓之中。”双鲤抠着手指上的老茧,叹了口气,“后来,他的后人投奔氐秦,苻坚持‘将旗’培养出了大名鼎鼎的‘六星将’,差点覆灭南方朝廷。我想,要是这位余大侠在天有灵,只怕在棺材里都会给气活过来!”
焉宁想了想,一把捂住嘴:“难道他们是要去找龙坤斗墓?”
“有可能,可这世上除了庾家人,谁又知道龙坤斗墓在哪里?”双鲤瞄了一眼,呸呸两声,“就那几个歪瓜裂枣,你觉得像?”
听她埋汰人,焉宁憋不住笑。
双鲤忽地一拍大腿,反口道:“不对,还是有人知道的。几年前,司马氏在颍川 云台敕封了一位东武君,据说此人武功高强,来路不明,堪称凭空出世,有一种说法,就是他曾得到了庾麟洲的真传,纯心赤子的传言也是自那时流传于世,不过,没听说过那东武君来过西域啊!“
焉宁笑她糊涂:“你们中原不是有一个词叫‘怀璧其罪’?就算真相如此,他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双鲤想想,觉得很有道理,拉着焉宁继续往下说。
这时,约莫是说笑声大了些,那位独自磨刀的紫衣大汉抬头看过来,焉宁下意识回头迎上,弯了弯眉眼。夜叉拍了拍腰间鼓胀的水囊,竟好心遥问她话说这么多,是否口渴,焉宁没心眼,指了指自己的囊袋,示意还有。
对比之下,双鲤的小心思多了不知一星半点。她忙按住焉宁的手:“你想法子去跟他套话,他欠你人情,一定会说。”
“这……”焉宁没动。
双鲤以为她不信,就着肩背推了一把:“知不知道什么叫铁汉柔情?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要去哪儿,究竟要做甚么?”
话说到这份上,焉宁也不好推辞,双鲤说得实在,现今可不是在沙漠里旅行,那狗老大说得好听,谁知道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何况,还有那十几位等着被救的男男女女,不能因为敌人突来的好心承诺,就全听全信。
焉宁坐过去,和夜叉随口攀谈起来。
可惜,她从小到大见着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双鲤那些敲边鼓,小聪明,她一概不会,半点话术都不通,当真只是拉家常。
说不到点子上,急得双鲤抓耳挠腮,找机会把人给喊回来,叮嘱来叮嘱去。话不会说,那便背下措辞,最后可算是牙缝里抠出只字片语。
“我就问出他说要翻山向北,好像要去瀚海。”焉宁老实交代,“他,他还说叫我不用担心,不会要我们的命,就算最后到了那一步,他会想法子救我,还我恩义。“
“哟,这大个子看起来还挺像回事儿,”双鲤豪爽地把手臂搭在焉宁肩头,一挑下巴,“瀚海你可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