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杳已过耄耋,行将就木,心中仍系挂洞庭医庐一脉医术的传承与过去的研究,不禁捶胸叩问,学那孔老夫子高呼——
“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注)”
崔叹凤早晚侍奉汤药,为这百岁老人对医学的执念与痴迷所感动,便发誓要承袭前人之智,且为后世继绝学。李杳寿终正寝,咽气前欣慰有余,留下叹凤二字。
但他的师父桑姿却并不喜欢这个表字。
叹凤,叹凤,实际又言,生不逢时,他注定不能简简单单只做个精于医道的大夫。
潜伏江南正道的那些年,崔叹凤与开阳、破军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直到他遇到一个人,一切悄然改变。
河间大侠聂光明前往赣州联络“不见长安”组织中武公之一的“铁尺道人”柳徵和“四府”之一“北落玄府”的玄之道长,过江左时遭到截杀,为摆脱尾巴而改道入建康,因此促成那夜龙藏浦上荒唐一会,二人阴差阳错成为挚友。
或许,在崔叹凤的心里,比挚友更近一步。
用脚趾头想,河里捞不到人,不是被冲走,便是应该自行登岸,怎么会有人脑筋直到在水里泡一整夜,不找着绝不离开?他从前遇到过许多心如七窍玲珑之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对于耿直鲁莽,正义单纯且毫无心计的聂光明,他深深为之吸引,总以逗弄为趣。
两人结识,斗草作乐,很过了一段神仙日子。
直到北方四国国情稳定,姚苌想起了他这个义子,不远万里传书,而聂光明身负重任,不愿卷旁人入危局,两人各有牵挂,各有困扰,又各自盘算。
聂光明有个师父,一个他多次提到,发自内心感到骄傲的人,一个崔叹凤只闻其事,从未见过的人,这个人从头到尾未曾露面,未曾干预,却因其存在,微妙地改变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人,叫萧九原。
在崔叹凤毫无知觉之下,已被迫卷入开阳与破军之争。
“破军”在江木奴的操控下,极力寻找各国盟友,尤其是江左八郡。那日他出诊归来,预备乘船回医庐时,在渡头边碰着个手持梅花的男人,男人既选在这里,自然将他的底细摸清,他以此为由,半是胁迫,半是游说。
“‘开阳’手头上有阴阳两部名册,他们中有人早就怀疑你,如果不想暴露,还想活着返回秦国,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渐渐发现,真有其事。